上回说到,丁师傅等人换上那几个保镖的衣服,蒙上面,拉着虎子和三阳,骑着马,赶着车,出门而去。
到了门外,见站着约二三十个人。有人问他们那里去?丁师傅说把抢救下的东西放在屋里,人没法睡了,要去别的地方暂时住一晚上。还说给大家准备了一些小钱,让大家到门前火光下来取。众人一听,立刻就笑着跑向酒楼门前。
这时候,大部分看热闹的人。已经又都回去睡觉了。门前只有几个人在站着观看。
丁师傅到了门前,让别人走着别停。他自己却勒住马,把刚才在屋里找到的一盒子铜钱,东一把,西一把的,全都撒在路上,让他们慢慢的去捡。自己则纵马赶上前去。
却说侯四见大家都去了前面,就闩好后门,放起火来。然后他爬上马棚,从另一边跳出院子,快步赶向丁师傅他们。
也就一会儿时间,他就赶上了众人。大家一起朝着焦氏大车店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前面有马蹄声和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朝这边走过来。
大家听到动静,赶忙拐进旁边的一条巷道躲起来。丁师傅和侯四则隐藏在巷道口观察情况。
片刻后,几个人骑着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还打着火把。他们走的也不快,一边走一边不停的说话。只听一个人说:“你催什么催?要是急了你一个人先去,我们后边来。老子这个时候,能及时起来跟你过来都已经不错了。都给你说了,老子的屁股疼的厉害,你没见我都在马背上爬着吗?”
另一个声音小心的说:“吴先生别生气,我也不是自己要逼你快点。这实在是程先生给我吩咐的。我怕回去的晚了要挨骂。程先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轻易不急不恼。但是若真的发火了,谁不害怕?”
这时又一个声音笑着说:“老吴啊,这可都怪你。你说你好好的,惹焦老板那个大狗干什么?那个狗一看那模样就不是个善茬。要不然老焦为啥总拿铁链子拴着它,还顿顿要给他肉吃呢?”
那个老吴气呼呼的说:“那个畜牲,我看他模样威风,像个猛兽一般,觉得有点可爱,想和它亲近一下。我摸它时它都没动,就是起身时嫌那个饭盆子挡路,随便用脚往旁边踢了一下。没料到这孽畜却一下就咬了我一口。还亏我反应快,一下子就跑开了,要不然还得被咬两口。他妈的,这畜牲咬也咬的不是地方,疼的人受不了就不说了,还害得我坐卧不安,都没怎么休息好。”
又一个声音也笑着说:“还好咬的是屁股。虽然疼点难受点,却不防碍你打枪。这要是咬到你的手或者胳膊,才是真的有了大问题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厉声说道:“哎!狼娃子,你要死了是不是?胡说啥呢?都给我把嘴闭上。已经块到了,都小心一点,精神点。”
这人说完,顿时再没人说话了,只有马蹄声“叭嗒叭嗒”的响。
他们说着话时,已经走过巷子口。只见他们有五个人,都骑着马。其中一个趴在马背上,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摸着屁股,样子很狼狈。他们除过那个打火把的以外,其余四人都用黑布蒙着面。
丁师傅等他们走过巷子口,过去悄声对侯四说:“这几个人。估计就是那些想要你命的杀手。现在就是机会,我们两个从后边动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拷问一下。如果真是他们。那就结果了他们,以绝后患。”
侯四听了,立刻同意。师徒二人,说干就干,马上就提气轻身,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俩一左一右,迅速的贴近后边的两骑。然后几乎同时突然跃起,挥拳击向目标的后脑。马上两人立刻就都一声不吭的向马下倒去。
师徒二人一击得手后,毫不迟疑。还没等那两个被打昏过去的人摔下马背,就飞速上前两步后又同样出手,却也仍是一击得手,把这两人也打昏过去。
前面打火把的那个人,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回头看了一下。但是他也仅仅只是看了一下,还没看清什么,只觉得胸口一紧,就不由自主的的被拉下马背。手中的火把也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他被扯下马来,头直接摔在地上,疼痛非常。他想大叫救命,可还没等他叫出声来,一只脚便踩在他的胸口,差点踩的他断了气,更别说喊叫一声救命了。跟着一把匕首就按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刀刃仿佛随时都会钻进肉里。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问他:“想死还是想活?”
他使劲抵抗着那一脚的压力,连忙回答:“想活想活,当然想活了。”
这个声音说:“如果想活的话,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如果不说实话,我马上就要了你的命。”
他马上答应:“好的好的,好汉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给你说实话。”
这声音又说:“好,那我问你,这四个人是谁?你们现在干什么去。”
他说:“他们都是程先生请来收拾侯四的人。今晚我们酒楼失火了,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烧的救不下了。程先生觉得事情不对劲,说不上可能会有麻烦。于是一面让人抢着搬里面的东西,一面让我去大车店里找人。让我把他们也全叫过去,还要我一定要快。我过去叫开门,给老焦说明情况,他却不想让他们过去。说万一侯四来了怎么办?我对他们说这是程先生说的,要是不听他的话,后果让他自己承担。他听了这才去叫他们四个。他们只有两个人在守夜,其他的两个却都在睡着。我把他们叫醒后,他们却磨磨蹭蹭的,半天才起来。尤其是那一个被狗咬了屁股的。我让老焦多派些人过去帮忙,他却再怎么说都不答应了。我就只好和他们一起过来。路上他嫌屁股疼,不敢走快。我心里急,一催他,他还骂我。因此半天了才走到这里。”
那声音又问:“不是说他们都有枪吗?他们怎么没有拿?”
他说:“他们都在身上带着呢?咦!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声音说:“这个你别管,我再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他说:“我是好运酒楼的老板。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侯四,是不是?啊!你饶了我吧,我不是真正的老板,真正的老板是程先生。我只不过是给他做事的而已。”
他刚说完,只觉得后脑一疼,就昏过去了。
侯四和丁师傅在他们身上一搜,果然搜到四把短枪。还都是崭新的快枪,和上次从张副官手里拿到的一模一样。
他们收好枪,侯四问:“师父,这几个人怎么办?”
丁师傅说:“都送到阴间去吧,留下他们,会后患无穷。让他们从新超生去吧。”
侯四听了,说了声好”。就把他们在要害处,每人赏了重重一脚。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安然奔赴极乐世界。
他们打跑了马,回去给大家简单的说了一下。侯四问师父还去不去大车店了?丁师傅说最主要的祸根都已经收拾了,其他的就算了吧。谅他们也再起不了什么大风浪了。然后他吩咐大家,把这些骡马也全打跑,只拉上车子。就仍然悄悄的返回周家庄。
回去之后,丁师傅把三阳和虎子的伤又重新治疗了一下。直到全部都处理妥当了,大家才都去睡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丁师傅和侯四才把昨晚上的事一一说给周老爷。周老爷听后,自然不免又感叹了一番。
下午,保业派人回来传递消息。说满城都在议论好运酒楼昨晚失火的事。还有发现了那几个死人的事。各种说法都有,不过也没听到与周家庄有关的话语。
过了几天,侯四等人去城里,见已经又是风平浪静,也没人再谈论那些事了。其实想想也是,在普通老百姓心里,什么事能有自己每天的吃穿问题重要呢?
又过了两天,保业见一切平静,就回来与父亲等人商议,决定把聚福酒楼依旧开张起来。这次周老爷也没再去麻烦宋先生,自己就把日子决定在了二月十五。又让人从庄里找了两个厨师,先去和王陈平配合着干。
周老爷还召集村里人,与大家商量,在酒楼重新开张那几天,组织起人来,在城里唱几天木偶戏。一来为酒楼重新开张做宣传,二来这个时候也正是农闲之时,也没什么热闹。
正好酒楼附近,有个送子娘娘庙,庙里就有戏楼。这里每年的六月初六是庙会,也是要唱戏的。这次刚好借着这个现成地方,省了好多麻烦。
周老爷让保业找人,去向庙里的主持问了一下。这个庙会的会长一听,非常高兴。因为庙上一唱戏,就有烧香敬神的人,就有香火收入。这是平时求之不得的事。
而且每年的正会唱戏,庙上给人家戏班是要出钱的。就这都还有许多相应的麻烦事,要会长自己操心,动用好些人去办。现在既不要出钱,又不要管饭。只需要提供一个场地就行,就光找人收布施和香火钱的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于是周家庄人立刻就准备各种唱戏的事项。王陈平也带着狗娃父子和刚找的帮手,准备酒楼开张需要的东西。庙会上也找人打扫卫生,准备香烛纸札等,以接待香客信士的光临。
周老爷还写了告示牌,让周家庄的小伙子们拿着,敲锣打鼓的在附近各村庄,以及城里的大街小巷宣传了几天。
按照惯例,戏在十四的晚上就开唱了。因为是在城里,加上这个时节前后没什么热闹。因此虽然只是乡下自乐班的木偶小戏,但戏场却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庙门上更是灯烛通明,香烟缭绕。念经声,木鱼法铃声,钟磐锣钹声,应有尽有,真个是气象万千。
十五早上,聚福酒楼响了一长串鞭炮,就算又正式开张了。因为前两天宣传唱戏时也宣传了酒楼开张的事。并且还说唱戏这几天,所有进店来吃饭的,全都收七折的钱。因此这天店里生意好的就有点忙不过来。来吃饭的几乎都要排队等候。
到傍晚时,店里几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王陈平他们关了门,等侯四和狗娃几个人重新买了东西来,才炒菜做饭自己人吃了。本来他们计划晚上也开门买一阵饭的。但今天一天下来,已经都精疲力尽了。于是大家吃完饭,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不再开门了。大家想看戏的看戏,想练功的练功。明天的明天再说。
后来的几天都一样。由于白天吃饭的人多,他们就每天都光是白天开门。傍晚没人了,就赶紧打烊关门,自己人做自己人吃。吃完饭就看戏或练功。这样一直到唱完了戏。
以后酒楼里就一直很平静,生意也很好。吃饭开酒席的人每天都很多,也再没有人前来找茬闹事。
交上三月,慢慢的暖和了,农活也多了,庄里人开始忙起来。侯四见一切都平安顺利,就把城里的安全托付给王生宝。自己就常留在庄里,给家里帮忙干些活,十来天了才进城去转一回。
这天中午,太阳很好,侯四只穿着单衣,在义父的院子里浇花。黑牛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来,向他开门见山的说:“老四,身上有没有钱,有的话借两个大洋,我有急用。”
侯四笑着问他:“是不是瞅下媳妇了,要给人家见面礼呀?”
黑牛叹了口气,说:“唉,要是这样就好了,也不用找你借钱的。可这次不是好事,找别人估计也借不到,只有找你了。”
侯四知道黑牛本性老实,从不说谎的。现在见他这样说,估计是有重要事。于是就一边从怀里掏钱,一边说:“好的,我身上就有,两个够不够?不够的话,三个四个都行。如果实在忙了,拿上钱你就先忙去。如果不忙,就给我说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许我还能帮一下你。”
黑牛听了,又叹了口气,给侯四说:唉!忙也不在一时,我就给你说一下吧。我姑父昨天上吊死了,家里人说给弄片苇席卷住埋了算了。我觉得这样太薄情,不同意,说最不行也得一副普通的棺材。可是他们都没钱也没办法。我看不过眼,决定自己给他买一副。我去棺材铺子问了,最便宜的要一千两百文钱。但是我自己也没有钱,就想着回来问我爸要点。可我爸听了,不但说没钱,还骂我多管闲事。说家里人吃饭都不敢吃饱,才勉强过一个平顺日子。哪里还有闲钱去供别人家用。还说我媳妇都没有,也不知道发愁,却操人家的闲心。唉!这是我姑父呀!怎么能算是操闲心呢?”
侯四听了,吃惊的问:“怎么会这样呢?你姑父他为啥要上吊呀?”
黑牛听了,伤感的给他细细的讲了起来。原来黑牛的姑父叫武二娃,是武家湾里人,离周家庄有五六里路。这武二娃家几辈人都做豆腐过生活,日子在农村里也算是比较殷实的。他家里有弟兄七个,因此,他把黑牛的姑姑娶过门去,生了一个孩子后,就被父母从家里给分了出来。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做豆腐,而且还做的非常好。他分家另过后,也就天天做豆腐卖豆腐,媳妇在家里喂娃喂猪。虽然是辛苦一点。但日子也过得安稳。
黑牛的姑姑叫小娟,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她本来长得非常漂亮,加上又是家里最小的,因此自小受到了家里人的宠爱。
小娟人虽然长得貌美如花,但却有点缺少心眼。她整天嘻嘻哈哈的,说话也口无遮拦。想起什么就说什么,看着什么也就说什么,有时候说的话把人得罪了她还不知道。长大以后家里人因为这个没少骂她。但她却屡教不改,依然我行我素。
她看见好吃的,拿起来就吃,而且吃个不停,也不管别人吃没吃。干活时,什么轻松干什么,什么干净干什么。脏活累活,对不起,没看到。父母亲气的常常骂她。她也不分辩,不反驳,全都置之不理,一笑而过。
但是她长得是真漂亮。好多人一见她就喜欢她,夸赞她。爱和她说话,逗她笑。因为她一笑就更好看。而她也乐于被人奉承,因此也喜欢抛头露面,爱往人多的地方走。
她长大后,托媒人来说亲的人很多,但她都没答应。最后却答应了武二娃。武二娃长得不高不矮,圆头圆脸,五官端正,皮肤白净。因为他长年卖豆腐,养成了一说话就带笑的习惯。而且他说话八面玲珑,语气和善,对谁都恭恭敬敬,曲意奉承。因此很对小娟的眼光。最主要的,是小娟家提出的所有条件,他们家一条都没有争辩,全部都答应了。
小娟嫁过去后,二娃对她很好,事事都百依百顺。小娟做事邋遢,除了打扮她自己用心以外,其他的一概随便凑合。因此武二娃结婚之后,显得更忙了。不过他虽然更苦更累,但对小娟却一如既往,疼爱异常。
后来小娟生了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有点紧巴巴的了。但是她只对自己好的习惯,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这样却只是苦了武二娃。他一天忙得跟风车一样的转个不停。还自己省吃俭用,尽量满足老婆孩子的需要。
好在小娟虽然不会持家过日子,但却对武二娃温柔体贴。时不时的嘘寒问暖,说些“注意身体,别太累了”之类的话。虽然这些话实际上都是废话,但这却已经让武二娃感到非常开心,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福的人了。因此就时常精神振奋,不管多苦多累都觉得心满意足。
但是,这世上有个规律。好的东西,总会被人惦记。小娟长得漂亮,自然让好些人心存不轨,想法勾引。不过小娟虽然大大咧咧,但却胆小谨慎。只要一发现有人对她有非份之想,她马上就躲避逃离。
她虽然对男人都心存警惕,但却单纯的以为人多处是没事的。因此她爱看热闹的习惯也丝毫没有改变。就算是经过侯四小时候相救的那次惊吓,她也只是安稳了不长时间,就又恢复了本来的习性。直到去年遭了难。
小娟被土匪祸害了以后,二娃的心灵上受到了重大打击。他从此一蹶不振,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豆腐也做不好了,时常卖不完。带回来就给了父母兄弟,左邻右舍,后来还干脆就不做了。
他还学着喝起了酒,但是酒量不行,一喝就醉。他喝醉了就叫着小娟,痛哭流涕。揪自己的头发,抽自己耳光,其状凄惨,令人不忍直视。父母兄弟多次良言相劝,甚至最后对他责骂抽打,但都无济于事。母亲无可奈何,只好把三个孩子带过去喂养,对他也就听之任之,一直到现在。
前两天,他们村有人家里边娶媳妇,村里人都去贺喜,二娃也去了。在宴席上,大家都知道他的壮况,因此不给他喝酒,只是让他多吃肉菜。他见众人对他这样,不由得长吁短叹,眼泪汪汪的。
这时另外一个席上,有个同村的的汉子和他背靠背坐着。这个人酒有点喝的多了,听到他的声音后,竟转过来悄悄的嘲笑他。他把嘴贴到二娃的耳朵上说:“看你那个怂样,只不过死了个老婆而已,就这个样子。你那个婆娘虽然长得好看,但骑在身下,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两样啊。”那人说完,转过去就哈哈大笑起来。
二娃一听,顿时大怒,站起来就想和他理论。但是想了想,又忍住恼火坐了下来,因为这个人他惹不起。
这个汉子和他同村同宗,算起来和他同辈,是远房的一个堂兄,他以前一直称呼他三哥。他名叫武安生,因为是兄弟中的老三,又因为头很大,所以村里人都叫他武老三,或者武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