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城中,一片雪白,再望天,一眼灰蒙蒙。
寒冬之夜,雪花飘零,灯火阑珊处。
一间小酒馆透露出微弱的暖光,与周遭冷清形成鲜明对比,木窗上凝结着冰花,偶尔有冷风掠过,带动窗棂轻响。
酒馆内,几张糙木桌旁围坐着零星的客人,他们呵着气,搓着手,享受着铜壶中冒出的袅袅热气,与桌上热腾腾的食物,门外,一个身着裘衣的旅人匆匆而过,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印在雪地上渐渐模糊。
城东,药铺,灯火未熄。
一个少年正跪在药铺门前,身上衣衫褴褛,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双手紧紧抱住一个破旧的布包。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头,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飘起,苍白的嘴唇微微动着,不知道在嚷嚷着什么。
大夫,请你救我爷爷,少年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微弱而颤抖,他跪行的膝盖已经冻得通红,双手依然紧紧抱着那个布包,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药铺内,一位年迈的大夫闻声而出。
江大夫,南宫城中的神医,此刻他却眉头微蹙,怎么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子,少年全身上下,除了那件破旧的裘衣勉强能遮体,就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包,再无他物,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青紫,与雪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江神医的目光从少年的脸庞缓缓滑至那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爷爷呢。
大夫,我爷爷在家已经卧病不起了,老人家前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一直胡言乱语,到如今粒米未进,水也喂不进去,少年说到这里,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他的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那个布包,里面是他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的一点药材钱,也是他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
寒风呼啸,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又迅速被体温融化,留下点点水渍,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恕我不能出诊,我的诊金不菲,以你条件恐难以承担。”江神医的话语如寒风般刺骨,却带着一丝无奈。
少年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闪烁的微弱光芒仿佛被风雪瞬间扑灭。
他颤抖着双唇,还想再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沿着他冻得发紫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雪地上。
他紧紧抱着那个布包的手开始放松,仿佛所有的希望和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布包缓缓滑落,露出里面零零散散的铜板和几两碎银子。
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出诊,救治我爷爷,因为声音嘶哑,少年的话语中带着哭腔,他无助地跪在地上,双手再次紧紧握住江神医的手,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此刻仿佛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江神医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花,也卷起了少年的衣角,少年瘦弱的身躯在风中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罢了。
江神医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他转身回到药铺,拿起药箱,快步走出门口。
雪花在空中飞舞,这场雪依旧末停。
江神医踏着厚厚的积雪,跟随少年来到了一处简陋至极的小屋前,小屋由歪歪扭扭的木板搭建而成,屋顶的茅草被雪覆盖,几处地方已露出破洞,寒风夹杂着雪花肆意灌入。
门扉半掩,透出微弱的油灯光芒,映照出屋内破风墙面和简陋的家具。
少年急切地推开门,屋内一股刺鼻的药味和霉味交织在一起,十分难闻,昏暗的油灯下,一位老人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江神医快步上前,轻轻掀开老人的眼皮,用银针试探,动作娴熟而专注,四周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风雪呼啸和屋内老人的微弱喘息,连空气中弥漫着腐朽。
半个时辰后。
大夫,我爷爷怎么样?
江神医缓缓放下手中的银针,眉头紧锁,少年紧张地攥着衣角,目光紧紧跟随江神医的一举一动,屋内昏暗的油灯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你爷爷的病,怕是拖得太久了……”江神医的声音低沉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重重敲在少年的心上。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打转,却仍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你准备后事吧。
江神医的话语如同冬日里最冰冷的雪花,无情地落在少年心头,瞬间凝结成霜,少年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他无助地后退几步,靠在了冰冷的门框上。
屋内,油灯的火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气氛,微弱地摇曳了几下。
老人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呼吸越来越微弱,就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大夫……不,神医,求你了,可还有办法?”少年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拽住江神医的衣角,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我医不了,你爷爷五脏六腑已经衰落,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江神医的话语如同宣判,让少年脸上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
“……”
老人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仿佛风中烛火,随时就要熄灭。
“尘儿,你过来。”
少年闻言,心如刀绞,他踉跄着脚步,几乎是扑到了床边,老人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枯瘦如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慈爱与不舍。
少年的泪水再次滑落,滴落在老人的手背上,仿佛两颗滚烫的珍珠。
老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是对少年最后的安慰与鼓励。
少年叫王尘,是一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父母便不在了,一直都是与爷爷相依为命,王尘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他望着爷爷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心中如刀绞般疼痛。
记忆中,爷爷总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为他挡风避雨,为他编织童年的梦,那些日子,虽然清贫,却充满了欢笑与温暖,而如今,就连爷爷也要离他而去了。
王尘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望着爷爷那枯瘦如柴的脸庞,眼中满是不舍与绝望。
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耗尽他最后的生命力。王尘紧紧握住爷爷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似的,他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爷爷的嘴边,希望能听到爷爷最后的遗言。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小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尘儿,爷爷没有什么留给你的,在床榻下,有我留给你的遗物,王尘闻言,连忙用颤抖的手在床榻下摸索,不一会儿,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物,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是一个古朴的木盒。
木盒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虽经岁月侵蚀,却依然能窥见其昔日的精致。
爷爷死后,你要为我守墓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再打开木盒,这里面有爷爷最后的遗愿,王尘双手颤抖握着木盒,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窗外风雪交加,小屋在寒风中显得愈发脆弱,他轻轻将木盒放在桌上,目光一刻不离地守着爷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不舍。
不知道雪下了多少,床榻上的老人已经没了气息,王尘呆坐在床边,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被褥上。
窗外,风雪如狂,小屋仿佛被无尽的白色吞噬,只能隐约听见风雪中树枝断裂的声响,老人的面容依旧安详,只是那双曾经充满慈爱的眼睛,如今已紧紧闭合,再也无法睁开。
王尘颤抖着手,轻轻为爷爷合上双眼,仿佛怕惊扰了他最后的宁静,屋内,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将这一幕永远定格在寒冷的冬夜。
“……”
一个月后,老人坟墓前。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整个墓地,王尘身穿一袭破旧的麻衣,跪在冰冷的木碑前,手中紧握着那个古朴的木盒。
他的面容憔悴,眼中满是深深的哀伤与思念,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雪花落地的声音。
“爷爷,走好。”
王尘的喉咙哽咽着,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王尘颤抖的手指轻轻揭开木盒的盖子,一阵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有三件东西,一张泛黄的黄纸,一颗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药丸,下面还压着一本鲜红的薄纸,是一本婚书。
那张泛黄的纸上,字迹已有些模糊,依稀可辨是爷爷年轻时遒劲有力的笔迹,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透着不可言喻的神秘。
黄纸上面,是爷爷的遗言。
”尘儿,你若是选择了平凡,就带上婚书,婚后平平无奇的过完一生,望你平安喜乐,珍重。”
“若是你选择了不凡,就吞下那药丸,可助其洗经伐髓,踏入武道,从此命不由己,慎重。”
而那本鲜红的婚书,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刺眼,封面用金丝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绚烂夺目,王尘的目光在这些物件间流转,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这便是爷爷曾经定下的亲事,婚书之上,女方姓名清晰可见,竟是南宫城第一世家,南宫家族,“大小姐,南宫曦儿。”
竟然是爷爷为我定的婚事,也是爷爷的遗愿,王尘望着那鲜红的婚书,手指轻轻摩挲着金丝绣边,仿佛能感受到爷爷当年的期许与决心。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爷爷慈祥的笑容,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爷爷临终前的叮咛。
寒风呼啸,雪花纷飞,王尘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温暖的世界,那里只有他和爷爷,还有那些简单却充满爱的日子,他紧紧握着婚书,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少年跪在老人的坟墓前磕头,头与冰冷的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落在他的肩头,发梢,模糊了视线,只有风声和雪花落地的声音,以及少年沉重而坚定的磕头声,在这寒冷的冬夜中回荡,仿佛是对老人最深切的缅怀与不舍。
立冬寒风如刀,切割着每一寸空气,立冬之日,天地间一片苍茫。
王尘孤身站在爷爷的坟前,手中的火把在狂风中摇曳,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前方那条被白雪覆盖的小径。
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火把插在雪地中,随即从怀中取出那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药丸,凝视着它,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间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王尘闭上眼,心中默念:“爷爷,我要是两个都选呢。”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手中的药丸与婚书,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雪花在空中舞动,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他这一决定而震撼,他轻轻将药丸放入口中,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四肢百骸仿佛被重新被洗礼,那疼痛感让他不禁咬紧牙关。
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肌肉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逐渐隆起,皮肤下隐隐有光芒流转,仿佛有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如冋潜龙在渊一般。
骨骼间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响声,如同龙吟虎啸,回荡在这片被风雪覆盖的墓地,他的双眼变得炽热如炬,整个人的气质都开始慢慢地发生变化。
而做完这一切,随着王尘离开后,雪落下,掩盖了他留下的痕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小径上的火把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在寒风中袅袅升起,与漫天飞舞的雪花交织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将坟墓,小径,以及王尘曾经站立的地方,统统融入了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只余下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在风雪中屹立不倒,上面刻着几个简单却沉重的字迹:“不孝孙,王尘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