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于李未未,作案人虽是有计划的抛尸,但李未未的被杀,很有可能是突然起意的激情杀人。”
“作案人在杀害了李未未并进行抛尸后,因为某种原因,继续留下进行了侮辱尸体。”
“也许这个行为让他享受到了某种快感,因此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林莹莹身上。”
“只不过这种让人气愤的手段,从对待死人,转向了活人。”
“所以我能确定,李未未是第一起谋杀案,但林莹莹绝对不是最后一起。”
“作案人很可能还徘徊在某个夜晚,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而这些目标都拥有同一个特征,年轻女性!”
我说完我的分析以后,我就乖巧的站在了一边。
案情分析会嘛,就是集思广益。每人说两句,有用的线索留,没用的扔。
至于最后怎么安排和如何调查,眼下在座的个个都是我的前辈和领导。
专案组长和副组长也在,侦察组、机动组等等的组长也不是我,我自然不能再继续往下安排了。
但是目前看起来,大家像是都没话可说了。
这也怪不得大家,毕竟两起案子留下的线索都少的可怜。
师父想了好半天,在看了眼众人以后,又做了补充:
“再一个啊,就两个被害者的社交圈来看,是拥有着共同点的。”
“李未未不用说,色情服务者,服务的顾客基本上全是异性。”
“而林莹莹的主要活动范围,是孙强所开的酒吧。在那里,林莹莹已经混了个脸熟。”
“根据北河酒吧的监控录像来看,案发前的一周里,林莹莹都雷打不动的出现在那里。”
“基本上都是晚上去,凌晨回,有时候身边还有一些陌生异性。”
“案发那天,9月13号,刚巧是七天里,林莹莹孤身一人走出了酒吧。”
师父歪着头,手里拿着笔指了指我:
“刚才小何也提到一点,说是李未未是第一个被害者,但林莹莹不可能是最后一个,这一点我很赞同。”
“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从林莹莹开始,凶手就成了有计划有预谋,且针对性的作案。”
“而这种作案动机,是否有报复性心理?那么这个问题的关键点,是否又是出在李未未身上?”
“所以我在想啊,目前李未未的那个神秘男友,应该具有最大的嫌疑。”
师兄徐卿扶了扶眼睛,像是开了窍:
“按照这个逻辑,是那个作案人在李未未身上失意,然后开始仇视女性了?”
说实话他这个窍开的有点儿歪,不过师父也没回答他。
孟局那边见到了时候,也挤出一丝笑容,算是给我们鼓舞士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啊,这个案子是有难度的。”
“不过难度归难度,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你们也别气馁,现如今不是几十年前了,科技这么发达,只要有决心,破案那是早晚的事。”
“这不是从前,拿着老三套勘察现场,凶手做了案找个山沟隐姓埋名躲个几年,咱们案子就得悬在那儿。”
“现在不是这样了啊,我们能用的手段多了,但是你们也得注意办案的流程和程序。”
“上头的压力我来顶,但是你们也得对得起我,早点破案,绝不能再出现第三起!”
师父像是很理解孟局,他也苦笑着冲孟局点了头:
“是,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宣传部的小郝拦住了我。”
“说是现在全省上下群情激愤,他们没法解释,所以过来问我案情进度。”
“同志们,得加把劲了啊。十天破不了案,说明这个案子难。二十天破不了案,说明凶手反侦查意识高。”
“但是,这进度上得是要有的,咱得给上头交代,给人民交代。”
我一听我师父这话明显是说给孟局听的,就赶忙往后退了退。
他这话听着慷慨激昂,说白了就是在要时间。
孟局听没听明白我不知道,但师父起身布置任务,算是没打算留给孟局反驳的机会。
“这样啊,还是各司其职。”
“大河,带着你二组的人,查李未未小区的监控,一定要给我揪出她这个神秘男友!”
“徐卿,你们一组想办法查到李未未使用的是谁的银行卡?支付平台以及社交帐号绑定的是谁的身份信息?”
“顺藤摸瓜,务必把她的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全给我摸出来!”
安排完两个师兄,他又看了看我,最后向我师姐安排道:
“鹿竹,你们组查漏补缺,按照刚才分析会上提到的疑点,逐一摸查,该走访走访,该蹲点蹲点。”
“另外,那谁——”
“那个小江啊,待会儿你去写个报告,请孟局签个字。就希望咱们周边各派出所能配合一下,增强巡逻,尤其是营业到凌晨的场所。”
我听懂了师父的暗示,孟局看起来也像是听懂了。
他一点头,就应了下来:
“这没问题,报告写完放我桌上,我来签。”
“但是还有一点啊,破案率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结案的地方我再强调一下。”
“说是你们支队这边,最近检察院退侦的案件有点多?”
“这些案子我也看了,都是些小案子,也都是在取证和流程方面出现的一些小错误。”
“这我就不太明白了,要说你们人手不够······是,你们刑侦确实缺个副队。”
“但是再缺你们也不能这么搞啊,很多人不喜欢按照现有的流程来走程序,我以为你们有更好的法子,就没追究。”
“可现在看你们的法子也不好使嘛,既然不好使,为什么就不能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案情分析会,突然就变成了“挨熊大会”,瞬间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孟局这话里话外骂的是我师父,但我们这些人的脸却被打的老疼了。
我曾经多少次都在做梦,如果能放开手脚的办案,没有这些琐事那该有多幸福呀。
可摆在眼前的现实是,复杂的程序,麻烦的流程,束手束脚的规章制度。
不用说我师父这种经历过时代变革,从老到新,野蛮生长的老刑侦了。
就是我这种接受了现代化执法教育的新一代警员,也都觉得被压的喘不上气来。
孟局离开以后,师父就拧上杯盖,坐在那里黑起了脸。
虽然已经可以下班了,但几个师兄还是担心师父,一直在旁边没话找话:
“这种行凶的手法你们谁见过?咱临城放在以前也没遇到过啊!”
“我觉得最残忍的也不过是剁碎了冲马桶呗,但那是为了毁尸灭迹,逻辑上能通。”
“可眼下这些呢,这种祸害我真是,我电视剧里都没看到过。”
师父终于遇到了感兴趣的话题,他将茶杯打开,喝了口后就加入了大家的讨论。
“说到这个啊,我就得给你们讲讲,二十三年前,我刚调到刑侦时遇到的一个案子了······”
师父一开口,很多年轻的师兄师弟都没急着回家,反而是搬了椅子围在师父旁边。
因为师父总喜欢在讲故事的时候,顺带着教给大家一些破案技巧。
我听过几次他讲故事,算是故事惊奇有趣,技巧“结实”好用。
不过眼下我倒是没和大家一样围在那里听,因为今天还有报告没写完。
我就坐在电脑前写着报告,越写越烦。
一抬头,瞧到了一个师兄办公桌上放的外卖。
他点的应该是卤煮,透明的外卖盒,里面塞满了油汪汪的肥肠。
我忍着不乱想,但那天亲眼见到的尸体,以及尸体脖子上缠绕的“肉围脖”,还是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里。
也不知道又是谁,在什么地方,“吸溜”一声吃起了泡面。
脚丫子味,汗臭味,泡面味,加上那肥肠,让我开始有些反胃。
我灌了口水,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我的电脑上。
刚写两行,就听到师父他们的话题到了我身上:
“哎,小何不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嘛,你问他啊。”
我歪头从电脑一侧看去,是小我一届的那个女孩子,叫江莱,现在是跟在徐卿那组。
她凑了过来,伸手把马尾又捋到了背后,甜美的笑着:
“师哥,你那房子租的多少钱?”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敲打键盘的手也没停下:
“合租的,有三个套间,我那个是个次卧,一月九百。”
她拍着小脑袋思考了半晌,又眨眼问道:
“本来工资就低,次卧都要九百,那还能存的下钱嘛——”
我十分糊弄的套了个模板,搞定了报告,标上了日期,点了保存,话匣子也打开了:
“哪有花钱的地儿?”
“一月上二十九天的班,食堂三餐有食补,加班还有免费的泡面。”
“买件衣服非黑即白的穿好几年,我又不和你们似的买化妆品,唯一能有的爱好就是整根‘白将’。”
她嘟嘴冲我一挤眉,哀声怨道:“那你不存钱你爸妈也不说你吗?”
我想了想我那打了一辈子工的父母,也苦笑道:
“我考上警校那一天,我妈就已经觉得是光宗耀祖了。”
“如果到他们闭眼时我还没被警队开除,估计得给我单开一页家谱。”
说着,我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想什么呢?小小年纪何来那么多忧愁?”
她蹲在地上,趴在我的桌子上,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师哥,我想租房子住,又怕合租到男生不方便,你们套间有女生吗?会方便吗?”
她这么一提醒,我当即就想到了一件事。
和我合租的是俩女生,而且那俩女生互相还认识。
因为我们这里离七里村并不远,所以她俩曾经去过七里村摘草莓。
也就是林莹莹的案子发生前,她俩紧张兮兮的敲开了我的门,告诉过我在那里被痴汉尾随了。
想到这条关键信息以后,我就没再管江莱。
拉开抽屉,取了电驴钥匙,一把按掉插座电源,就跑出办公室向着出租屋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