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四十多的时候,师姐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我们到七里村的时候,那都是九点多了。
村里的毛毛雨更大,没走两步头发就给打湿了。
我和师姐跟着王洋他们走向了那个猪圈。
猪圈有十几间吧,在最南侧有一间朝北,也就是面向猪圈的小房子,一间屋那么大。
墙体空心砖搭建的,裸露在外面。房顶上是直接铺的那种,中间夹着泡沫的彩钢瓦。
没院子,边上都是杨树,看着挺简陋,但是门口做了铺了水泥地面。
我离得老远我就闻到了猪粪味,一听到有人来,那群猪乱吼,都盖住了王洋喊主人的声音。
能看到小屋子正门口的时候,也看到了门口的一条土沟,以及水泥地面上不少的血迹。
鼻子里能闻到的,除了猪粪味,就是血腥味了。
这一路我都在想啊,如果这个人是杀人真凶,那逻辑上还真是十分通顺的。
首先,他这个地方偏啊。
如果在这里发生打斗,没人能听得见。即便是有人路过,那猪叫声一盖,也没人能听得见。
再者啊,他是个杀猪的,门口的铁桌上摆着刀,架着杀猪的吊架。
他不怕血腥,他也有那个胆量。而且给这个猪放血,开膛破肚什么的,他很专业。
还有就是,他是七里村人啊,他知道这个村里哪里人少,知道怎么运尸能不被人发现。
所以这一切的条件他都符合,而且是完全符合。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动机。
如果想要了解动机,或者是把他排除在外,那就得看他和李未未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这个情况我是不太看好的,李未未多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啊,见识也多。
这个杀猪的大哥姓赵,我在派出所看了他的户籍资料,三十八了,未婚。
他是不太可能和李未未发生什么关系的,那不合理。
但是——
如果这种关系,是卖淫嫖娼的关系,那好像就得另说了!
两分钟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也四十来岁的样子。
我心里还有些纳闷,王洋他们来了几次没见人,资料上也是未婚,怎么这次多了个女人?
她先是看了眼我和师姐,但是没太多反应。
不过再看向旁边穿着执勤服的王洋和另一个派出所的同志时,她的脸上一下子就多出了紧张和警觉。
王洋首先上前做了介绍:
“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些情况要过来了解一下。”
“请问,赵元振他在家吗?”
那女人没急着讲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我和师姐。
我看王洋又要开始做介绍,但我又不想打草惊蛇,就急忙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哦,我们街道办事处的。”
“这不前两天王警官这边来了几次,都没见到赵大哥的人。”
“可这又是涉及群众的事,所以才让我们过来,协助他们警方了解下情况嘛。”
我刚说完,王洋就用很看不起人的眼神白了我一眼。
可能在他心里啊,我从上学开始,就是那个不着调,嘴里没实话的不良少年。
他这个人,看事就认个非黑即白。
他轴的狠,要是按照规章制度,他能在那个框架里做到无敌的存在。
而且给他说理也说不通,更说不过,他能拿着条条框框给人圈的死死的。
当然他这是直接面对群众的,这种性格也能免去很多麻烦事。
但我们和群众接触少,和罪犯打交道多,所以我的性格是和他有些不同的。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就一个目的,那就是破案。
何况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偶尔撒个小谎也没关系。
那大姐似乎也信了,冲我握了握手,就带我们进了那个小屋子。
屋子并不大,但中间还被一道隔板给隔开了。
进门那一块有个大冰柜,大小的程度似乎能允许我弯弯腿,躺在里面。
冰柜前面就是堆得老高的猪饲料,左边一个没门的门框。
进去就是一张床,一张方桌,床头一个电脑桌,电脑桌旁边一个冬天用的铁炉。
很简单的配置,如果不是到处很脏,冬天一生火应该会很温馨。
在这里我看到了坐在床上玩电脑的赵元振,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就晃着腿继续在那玩。
他玩的是红警,这个游戏我也玩。
但看他的玩法,是一个人打了七个敌人,但不是平推那种。
他属于是那种围而不攻,一点点,一个个的侵占。
敌人建一个他占一个,一直耗到一方经济破裂,再去搞下一个。
从他摇晃着的腿,能看出很享受。
就这一面,我对这个人的性格也有了初步的判断。
先不往那些极端的性格上想,那他这个人也算是比较稳的了。
“赵先生,是这样啊,我们接到报警。”
“说是在12号那天,有两个小姑娘在你屋后面那条路,被你尾随,有这么一回事吗?”
王洋说出目的,我站在后面仍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鼠标,但给游戏按下了暂停键。
他脸上有些局促,然后更着急的看向了旁边的女人。
那大姐冲我们尴尬的一笑,就开口解释起来:
“我是他的表姐,我叫赵小雨。表弟他这个不太会讲话。所以我,我帮他说行吗?”
她在向王洋做出请求,但王洋似乎也蛮有心眼,在那多问了一句:
“你能知道他想什么?还是那天你也在场?”
赵小雨紧张的摇了摇头,回道:
“我没在场,但是我和表弟是一起长大的,能,能懂。”
她显然紧张多了,所以我也掏出执法记录仪,直接对向了她。
“警官,是不是那俩女孩报案了?”
“其实怎么说呢,这就是个误会。”
“那天吧是这样,俩女孩骑着电瓶车从后面的土道路过。”
“那土道坑坑洼洼的走不快,很难走,外来人根本就躲不开地上的坑。”
“这不,就是因为难走,她俩就给我表弟家的几个小鸡苗给压死了。”
“我表弟又喊不出话来,就只能在后面跟着追。可能荒郊野外的她们小姑娘也害怕,这不就成了个误会了。”
王洋听完赵小雨的讲述以后,直接转头看向了坐在床上的赵元振:
“事情是像她说的这样吗?是的话你就点头。”
赵元振点了头。
“那压死的小鸡苗我们能看一下吗?”
王洋又问道。
“扔了。”赵小雨说:“前几天那么热,不扔那不就烂了?这还养着猪呢,不扔不行。”
我听着有些不对劲,就借着话茬,多问了一句:
“我记得咱这边的这个鸡苗,不应该都是过了年才开始养吗?”
“这马上冬天了,这小鸡挺不挺的过去的不说。就这鸡光吃食不长肉,很多人都赶在冬天杀鸡呢,你们这怎么还养上鸡了?”
我这么一说,王洋当即也说道:
“是呀,这个月份有鸡苗吗?”
我听的直翻白眼,王洋这个家伙和我相比,显然更和生活脱节了。
也能说明人家家境好,不懂这些。但我是从小学时,就看我奶奶孵小鸡,弄鸡苗。
赵小雨说能养,让王洋脸一黑。
她又看向我笑着说道:
“现在条件好了,想养啥时候不能养?”
“各个时候养,有各个时候养的好处。”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赵元振,把赵小雨拉到一边后问道:
“赵大哥这是,从小就这样?”
赵小雨叹着气摇了摇头:
“不是,是这几年才犯的。”
“前几年生了个病,病好后说话就不利索了。”
“村上人说是什么,这辈子杀生太多了,是报应。”
“打那时候起,他就不愿意说话了。他不是不会说话,是在生人跟前他说不出来。”
“这成天不在外面说话,村里人传来传去,就说成是哑巴了。”
“心理障碍?”师姐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赵小雨听后连忙点头:
“对,医生也这么说。”
“这上个月吧还在看医生,回来以后他就好多了。”
“对生人不行吧,但对村里那些熟的一些人,他敢试着去开口讲话说了。”
“可就前两天,他又不讲话了,咱不知道是又被什么给刺激到了。”
“打这次以后,死也不去看医生了,天天和丢了魂似的,特别怕惊。”
我听的比较好奇,像是这种情况我确实是没遇到过,但我总感觉挺可怜的。
于是想了想,就问道:
“那他这个样子和年龄,按理说应该找个对象了。”
“这成不成的另说,你们这些做亲戚的也得给张罗起来,相相亲什么的?”
师姐听完直接就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确实,我给了我自己一个街道办的身份以后,确实有点代入了。
但是赵小雨的话,却让我觉得没白问:
“有,他有喜欢的人。”
“那照片还在他手机里呢,长得可好了,还是城里的。”
“那天我趁他倒水,还拍了一张呢,给你们看看。”
她看起来很高兴,自己表弟有了对象,像是解决了她的一大心事一样。
她翻了得有两三分钟,然后举着手机给我们一看。
师姐打眼一瞧,那脸色当即就变了。
我在师姐做出进一步举动之前,赶忙悄悄伸手拉住了师姐的手腕。
她手机里的照片,是直接拍的另一台手机。
虽然有些模糊,但照片那个人,就是李未未!
王洋似乎也认出了协查通告上的这个人。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就开口嚷嚷道:
“这不是那个······”
我看这家伙属实是没脑子啊,这要是给他说出来,那先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