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的集市熙攘喧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冯青本是最先逃难过来正阳县灾民,靠着同村的冯君照顾倒也没吃过天大的苦头。
当瘟疫来临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场瘟疫中,谁知陈浪的横空出世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跟着冯君投靠陈浪后,在白鹿乡安了了家,现在白鹿乡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家家户户都有粮吃,偶尔还可以见见荤腥。
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情现在成真了,她打心眼里感激陈少爷。
前两天陈少爷搞出豆腐这个吃食,这滋味她简直是惊为天人。
在学会了制作方法后,她用陈少爷发下来的一袋豆子制作成了豆腐,打算到县里卖掉。
给自己攒点嫁妆,这样就可以嫁给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男人了。
她提着两桶新鲜豆腐,步履轻快地走到租好的摊位前,却愣住了。
摊位前面不远处,乌泱泱挤满了人,比过年赶集还要热闹。
“这豆腐真好吃啊!比肉还嫩滑!”
“可不是嘛!我昨天买了块,回去炖汤,鲜得眉毛都掉了!”
“听说是白鹿乡陈少爷弄出来的,白家和林家每天都派人来买,据说顿顿都要吃呢!”
人群中议论纷纷,都在夸赞豆腐的美味,夸赞陈浪。
冯青听着,心里美滋滋的,陈少爷在她心里就是青天大老爷。
她放下豆腐桶,开始招呼客人:“各位客官,新鲜的豆腐,要买请赶早!”
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正是县城里有名的大夫何老。
他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姑娘,给我来一块豆腐。”
冯青一眼就认出了何老,连忙说道:
“何老,您怎么来了?这豆腐我送您,不用钱!”
“这怎么行?”何老连忙推辞。
“陈少爷在这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冯青语气坚定,“您老为县城的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这豆腐算我们白鹿乡的一点心意。”
周围排队的人有些不满地嘀咕起来:
“凭什么给他免费啊?”
“就是!”
冯青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要免费送给何老。
何老眼眶湿润,接过豆腐,深深地鞠了一躬:
“姑娘,老朽多谢了!为百姓看病乃是我们医者的职责所在,并不是为了回报而付出的。
今天这豆腐我收下了,但希望下次不要再送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冯青笑着将豆腐递给何老。
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大步走到摊位前,正是林家的厨子。
他傲慢地扫了一眼剩下的豆腐,开口道:
“这些豆腐,我全要了!”
冯青嘴角的微笑带着一丝狡黠。
“这位大哥,大家都要买豆腐,您全买了,旁人等了这么久怎么办?”
林家厨子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少废话!我林家出得起价钱,你们这些平头百姓,吃不吃得起还不一定呢!”
说罢,他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案板上,“够不够?”
周围排队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你林家有钱了不起啊?我们也排了半天队!”一个壮汉怒目圆睁。
“就是!有钱就能不守规矩吗?”
一个大婶叉着腰,毫不示弱地回怼。
“林家厨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正阳县!岂容你林家如此嚣张跋扈!”
一位老学究摇头晃脑,痛心疾首。
林家厨子被众人围攻,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强硬道:
“我就要买,你们能奈我何?”
冯青见状,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柔声说道:
“这位大哥,您也看到了,大家都很想尝尝这豆腐。您若全买了,怕是会引起众怒。
不如这样,您也买几块回去,让林老爷尝尝鲜,剩下的留给大家,如何?”
林家厨子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甘心,但碍于众人的压力,只得勉强同意。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我要三块!”
小水笑盈盈地拿起刀,切下三块豆腐,放在油纸上包好,递给林家厨子。
“承惠,三十两白银。”
林家厨子脸色一黑,这三块豆腐,竟然要价三两白银!
虽然现在粮价高涨,经常出现有钱买不到粮的局面,但是三十两就买这三块小小的豆腐还是让他这个厨子有点心疼。
但他还是咬咬牙,将银子递了过去。
接过豆腐后,他狠狠地瞪了小水一眼,转身离去。
冯青看着手中的白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拿出一个小本子,仔细地记下这笔账,口中喃喃自语:“三十两白银,距离攒够嫁妆还差……”
她合上账本,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现在银子越来越不值钱了,以前十两银子可以买二十斤粮食,现在的十两只能买一斤!”
一上午的功夫,冯青带来的豆腐就销售一空,向着不远处的一个异常火爆的摊位走去。
白家一个下人手里紧紧攥着几张银票,满脸的不情愿。
他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浓眉拧成疙瘩,嘴里嘟囔着:
“白鹿乡这群泥腿子,还真让他们做出些名堂来了!”
可老太太就爱吃那豆油炒的菜,说是比猪油香,比菜籽油清爽。
老太太的吩咐,他哪敢不从?
只得捏着鼻子,排在了长长的队伍后面。
夕阳西下,街道上的人流逐渐稀少。
冯君伸了个懒腰,走到陆宝的摊位前,笑问道:
“陆宝哥,都卖完了吗?”
陆宝正忙着给最后一个客人打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还剩小半桶的豆油,笑道:
“这生意也太好了,看来明天得多带几桶出来!”
此时,在正阳县最大的茶楼——悦来茶楼的二楼雅间里,胡管家正悠闲地品着香茶。
透过雕花窗棂,他一眼就看到了街边白鹿乡热闹的摊位。
他放下茶杯,眉头微微皱起,转头问身旁的胡赖头:
“那白鹿乡卖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人?”
一旁的胡赖头连忙凑上前,点头哈腰地解释道:
“回管家,他们卖的是豆腐和豆油,那味道,真是香飘十里!小的还听说,产量高得吓人!”
胡管家眼睛一亮,心中盘算开来。
胡家虽然主要经营布匹生意,但若是能弄到这些产量高的豆子,榨油出售,岂不是一条财路?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胡管家眼珠一转,正要吩咐去白鹿乡探探底,却被胡赖头小心翼翼地打断:
“管家,那白鹿乡,可是陈浪陈公子罩着的,咱们……咱们这才刚从大牢出来,是不是……”
胡管家缩了一下脖子,想起之前被关押的滋味,仍然心有余悸。
之前被县太爷关进了大牢,如今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他可不想再惹上那个煞星。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雅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管家!不好了!北坞村的布纺……布纺被王捕头查封了!”
胡管家脸色骤变,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怒吼道,“怎么回事?谁敢查封我胡家的布纺!”
北坞村的布纺是胡家最大的产业,也是胡家在正阳城立足的根本。
如今布纺被查封,无疑是断了胡家的财路,这让他如何不急?
“小的……小的也不清楚……”那下人吓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胡管家再也顾不得品茶,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刀,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走!去北坞村!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胡家的东西!”
胡管家一行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悦来茶楼,雅间里只剩下胡赖头一人。
他偷偷摸摸地走到窗边,看着胡管家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夜幕降临,正阳城后巷的阴影里,胡赖头与陆宝碰了面。
“陆宝哥,”
胡赖头压低声音说道,“胡家的布纺被查封了,现在正焦头烂额,估计没空再打陈公子的主意了。”
陆宝听闻胡家布纺被查封的消息,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反而带着一丝冷意。
“呵,自作孽不可活。”
他从怀里掏出一壶豆油和一袋杂粮,递给胡赖头,“这些,拿回去吧。”
胡赖头受宠若惊地接过东西,入手的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心头一暖。
这豆油的香味,这杂粮的饱腹感,都是他在胡家难得的享受。
他想起在白鹿乡的日子,虽然辛苦,却能吃饱穿暖,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像在胡家,成日里提心吊胆,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他偷偷瞥了一眼陆宝,心中五味杂陈,暗自叹息:这卧底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回去告诉胡家老爷。”
陆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是再敢打白鹿乡的主意,下次烧的,就不只是布匹了。”
他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锐利,“近卫团的兄弟们,可都等着为少爷抛头颅洒热血呢。”
胡赖头连忙点头称是,抱着豆油和杂粮,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中。
陆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片黑暗说道:“出来吧,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