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呀——沉重的木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扬起一阵尘土。
几个苦力汗流浃背地推着装满麻线的板车,朝着县城大门缓缓前进。
一路颠簸,麻线在车上摇摇晃晃,像一座小山丘。
“嫂子,这白鹿乡真像您说的那么好吗?顿顿都能吃饱?”
一个身材精瘦,满脸络腮胡的苦力忍不住问道,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了眼坐在后面马车里的春兰。
春兰嘴角噙着笑,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还能有假?我们白鹿乡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地方!
不仅顿顿管饱,顿顿还有肉!孩子们都能上学堂,生病了还有大夫瞧,哪像你们,吃了上顿没下顿……”
另一个苦力推了推歪到一边的草帽,瓮声瓮气地说:
“嫂子,您看……我们兄弟几个也想……”
“想啥呢?”春兰笑着打断他。
“我们白鹿乡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得勤劳肯干,还得身家清白!”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几个苦力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才接着说道:
“不过嘛,只要你们好好干,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
到达县城门口,春梅跳下马车,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递给一个年轻些的苦力。
“去,给兄弟们买些包子,路上吃。”
几个苦力接过银子,千恩万谢,麻利地跑去买了几包热腾腾的包子馒头。
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后,又帮着春梅将麻线装上早就等候在那里的牛车。
目送着牛车缓缓驶出城门,一个衣衫褴褛的苦力搓了搓沾着面粉的手,羡慕地感叹道:
“这白鹿乡,真是个好地方啊……”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林家商铺小斯看在眼里。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一抹狡黠的笑容爬上嘴角。
他转身拔腿就跑,朝着春满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胡管家!胡管家!大事不好了!”
夕阳西下,县城里最豪华的酒楼——春满楼,二楼雅间里,胡、白、林三家管家围坐在雕花圆桌旁,气氛凝重。
“两位,这白鹿乡最近的举动,你们怎么看?”
胡管家率先打破沉默,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那双细小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白管家和林管家,仿佛要将他们看穿。
林管家身材瘦削,留着两撇八字胡,此时正襟危坐,一脸愁容。
“胡管家,您是不知道啊,这白鹿乡自从开始榨豆油,我们林家铺子的油生意一落千丈!
那乡下人自己榨的油,虽然粗糙些,可价格便宜,好多老主顾都跑去买他们的了!”
他说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胡管家冷笑一声,“哼!他们那点小伎俩,能成什么气候?我倒想知道,他们用的麻线是从哪弄来的?莫非是……”
他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林管家。
林管家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
“这个……他们……他们确实来过小店买过几次麻线。”
“好!好你个林管家!”
胡管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酒菜都跳了起来。
“你竟然敢资敌!你忘了当初是谁帮你坐上这管家之位的吗?!”
白管家身材高大,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忍不住轻咳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
林管家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与胡管家对视。
这胡管家,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胡管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两人的表情变化,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两位,今日约你们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我胡家的提花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瑜公子最近在朝堂上遇到些麻烦,需要上下打点,这织布的活儿可不能停!
那些提花机放在白鹿乡,我实在是不放心,万一被那些乡巴佬弄坏了……”
白管家和林管家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道,这胡管家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被人抢走想拿回来,现在却说是为了瑜公子!
胡管家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胡家的纺村被烧后,那几台提花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他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我要抢回那些提花机。”
雅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传来的喧嚣声,隐隐约约地飘进来。
白管家放下手中的筷子,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抢?胡管家,你打算怎么抢?”
胡管家放下酒杯,肥厚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抢回来当然可以,不过嘛……”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神在白管家和林管家身上扫过。
“白鹿乡如今和胡家水火不容,我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会引起误会。两位都是朝中有人脉的,不如……”
白管家心领神会,轻咳一声:“胡管家是想借礼部的名义,去白鹿乡‘考察’一番?”
“正是!”
胡管家一拍大腿,赞赏地看了白管家一眼。
“还是白兄懂我!我听说,林兄的侄子在礼部任职,若是能以礼部的名义去白鹿乡‘考察’,陈浪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阻拦吧?”
林管家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犹豫:
“这……不太好吧?礼部考察地方,都是有正经事由的,若是无故去白鹿乡,恐怕……”
胡管家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林兄多虑了!如今白鹿乡的豆腐豆油名声在外,礼部去‘考察’一下地方产业,也是合情合理嘛!
更何况,我们可以给白鹿乡戴戴高帽,就说他们的技术精湛,为国争光,这样一来,陈浪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管家和林管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贪婪。
如果能借此机会进入白鹿乡,探查一番那里的秘密,说不定能找到更大的商机!
“好!”
白管家一锤定音,“就这么办!再去拿两坛好酒来!”
旁边服侍的胡赖头应声而去。
陈浪巡视着白鹿乡的织布作坊,看着一匹匹色彩鲜艳、质地精良的布匹从织布机上缓缓而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不错!看来这些织布机的确好用,得再打造一些才是!”
正想着,王礼匆匆走来,在陈浪耳边低语了几句。
“胡赖头求见?”陈浪微微皱眉,“让他进来吧。”
王礼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胡赖头。
他一见到陈浪,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小的胡赖头,拜见陈少爷!”
陈浪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有什么事,说吧。”
胡赖头抬起头,眼神闪烁不定,压低声音说道:
“少爷,小的……小的有重要情报要禀报!”
陈浪虚扶一把:“起来说话吧都是自己人,来人,上些饭菜。”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摆上桌,胡赖头看着满桌的佳肴,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他也不客气,抓起馒头便狼吞虎咽起来,像是饿了许久。
陈浪也不催促,静静地坐在一旁,品着茶。
待胡赖头吃饱喝足,他才缓缓开口: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情报要禀报?”
胡赖头抹了抹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少爷,这次小的来,是想告诉您,胡管家和白、林两家管家正密谋算计您!”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打算通过礼部,给白鹿乡戴一顶‘为国争光’的高帽,然后名正言顺地进入白鹿乡‘考察’,实际上是想窃取您这里的技术!”
陈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捧杀?呵呵,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看来,这白鹿乡,有人要来了……”
他拿起一份盖着官印的公文,递给丁武:“明天,把这个消息贴出去。”
丁武接过公文,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微变:“公子,这……”
陈浪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