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明人不说暗话,老朽此番前来,是为了织布机一事。”
胡管家搓了搓手,语气略显急促。
“如今朝廷催得紧,我胡家需赶制一批上好的丝绸布匹上交,可巧前些日子丢失了几台提花机,如今工期紧迫,还望陈乡长行个方便,将贵乡的提花机转卖于我胡家。”
陈浪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胡管家这话说的,我白鹿乡穷乡僻壤的,哪里会用什么提花机?怕是胡管家找错地方了吧?”
他斜睨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冯君、王礼、丁武、丁勇四人。
四人会意,极力憋着笑,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耸动。
胡管家脸色微变,“陈少爷说笑了,前几日我胡家丢失的织布机,与贵乡如今摆放的,样式颇为相似啊……莫非……”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胡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浪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你是在怀疑我白鹿乡偷了你们胡家的织布机?
空口无凭,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敢污蔑我白鹿乡,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诽谤!”
胡管家被陈浪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一时语塞。
他稳了稳心神,干咳两声,“陈少爷息怒,老朽并无此意。只是……巧合罢了。
既如此,老朽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浪,“就算陈少爷不会用这提花机,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
“不如将这提花机高价卖给我胡家如何?”
胡管家咬了咬牙,抛出了诱饵,“二百斤粮食一台,如何?”
陈浪故作沉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半晌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二百斤?胡管家还真是大方啊。只是……”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本少爷乏了,想回去歇息了,这提花机的事,容后再议吧。”
说罢,他便径直往外走去。
丁武眼疾手快,牵来了陈浪的枣红马。
陈浪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胡管家,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胡管家见状,连忙追了出去,“陈少爷,陈少爷留步!
您好好想想,这提花机放在贵乡也是浪费,整个正阳县,只有我胡家会用这提花机啊!”
陈浪勒住马缰,回头瞥了胡管家一眼。
“是吗?那可未必。说不定,我白鹿乡的人,不仅会用这提花机,还能织出比胡家更好的丝绸呢。”
他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一声嘶鸣,扬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胡管家望着扬起的尘土,一口老痰啐在地上。
“泥腿子!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就凭他们,也想染指布料生意?痴人说梦!”
他气急败坏地叫骂着,“一群土包子,连提花机怎么用都不知道,更别提染色技艺了!就算织出来布,也是颜色单一的劣等货,只能卖给那些穷鬼!”
胡管家回到胡家大院,越想越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岂有此理!这陈浪,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如今之计,只能先请同行送几台提花机来应急,先把江南制造局要的靛蓝青花丝绸交差了再说!至于这陈浪……”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以后再慢慢跟他算账!”
他立刻吩咐下人备马,前往北坞村安排赶制丝绸事宜。
北坞村的染坊里,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胡管家抵达后,立刻准备召集众人开会,安排生产事宜。
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蹄声渐近,尘土飞扬。
来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露出一张精瘦的脸庞,是胡家的一个眼线。
他一路疾驰,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顾不得擦拭,便急匆匆地走到胡管家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胡管家脸色骤变,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你说什么?那群泥腿子居然真的开始织布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胡管家怒不可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们懂什么叫织布?一群土包子,也敢班门弄斧!”
一旁的胡家人闻言,瓮声瓮气地说道:
“管家,既然他们不知好歹,不如我带人去把他们的织布机抢过来!也省得他们浪费时间和精力。”
胡管家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
“胡闹!你以为白鹿乡还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白鹿乡吗?”
那人有些不服气,正想开口反驳,却被胡管家抬手打断。
“你以为陈浪是什么善茬?那小子现在可是今非昔比,手底下养了一批精兵强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林管家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
胡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胡家那人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闷声不吭地站在一旁。
胡管家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低沉: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江南制造局那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无法按时交货。至于陈浪……”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迟早要让他付出代价!”
胡管家转头看向探子,沉声问道:“陈浪最近还有什么动静?”
探子连忙答道:“回管家,陈浪最近一直在收购生丝,似乎是想扩大生产规模。而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他还派人去联系了其他几个村子的织户,似乎是想……”
“想干什么?”胡管家追问道。
胡赖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是想……垄断生丝市场……”
“什么?!”胡管家脸色大变。
“他好大的胆子!”他猛地一拍桌子。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他来回踱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我们得想个办法……”
他突然停住脚步,看向旁边的护院教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有把握拿下陈浪吗?”
教习闻言,浓眉倒竖,瓮声瓮气道:
“管家,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武举人!排兵布阵,冲锋陷阵,样样精通!
那陈浪不过一介商贾,乳臭未干的小子,带兵打仗,他够我一根手指头戳的吗?”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胡管家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匹夫之勇,不足为惧。陈浪现在羽翼渐丰,身边高手如云,硬碰硬,我们未必能讨到好处。”
他踱了几步,语气变得凝重,“更何况,我们胡家现在四面楚歌,林家、白家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露出破绽,好趁机蚕食我们的地盘。
若是我们倾巢而出,万一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后果不堪设想!”
教习虽然莽撞,却也不傻,听胡管家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有些泄气。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浪做大做强吧?”
胡管家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当然不能。对付陈浪这种人,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我听说,邻县的张员外新购置了一批提花机……”
他突然停住,意味深长地看了教习一眼。
“你……你去……”
胡管家压低声音,凑到教习耳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教习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
“管家放心,我这就去办!”
说罢,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胡管家望着教习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陈浪,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他低声自语道,“这一次,我要让你彻底翻不了身!”
躲在暗处的胡赖头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禁一惊。
他没想到胡家竟然会使出如此阴险的招数。
他知道,如果胡家真的成功了,那白鹿乡的丝织业将会遭受重创。
他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尽快告诉陈浪。
胡赖头悄悄地溜出胡家大院,一路狂奔,朝着白鹿乡的方向跑去。
他必须赶在胡家行动之前,将这个消息告诉陈浪。
“邻县的张员外……正阳县的行家……”
胡赖头一边跑,一边低声念叨着胡管家刚才说的话,心中越来越不安。
白鹿乡。
陈浪斜倚在雕花红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
在他面前,摊开着厚厚一摞账册,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白鹿乡的各项开支与收入。
窗外阳光洒落,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显得他气定神闲。
“豆腐豆油的收益可观,布匹的销量也稳步提升,看来这白鹿乡的经济,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陈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自从他接手白鹿乡,白鹿乡从一个破败的荒野之地,逐渐发展成为一个欣欣向荣的小镇,这其中,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不仅经济方面蒸蒸日上,军事化进程也进展顺利。
他招募训练的乡勇,如今已是兵强马壮,纪律严明,足以保卫白鹿乡的安全。
想到这里,陈浪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少爷!小的有要事禀报!”
一声略显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陈浪抬头,只见丁武带着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走了进来。
“哦?是胡赖头啊,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浪放下手中的账册,饶有兴致地问道。
胡赖头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连忙上前几步,正要开口,却被陈浪抬手打断。
“不急,先去后院歇歇脚,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鸡腿饭,好好吃一顿。”
陈浪语气温和,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对了,你母亲身体可好?我记得她喜欢喝鸡汤,也让厨房炖上一锅,待会儿你一起带回去。”
胡赖头闻言,心中一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没想到陈浪竟然如此体贴,连他母亲都记挂着。
他连忙躬身行礼,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老爷!小的感激不尽!”
陈浪摆了摆手,示意丁武带胡赖头下去休息。
待二人离开后,他才重新拿起账册,继续查看起来。
只是,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胡赖头如此匆忙,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胡家……”陈浪低声自语,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你们又要耍什么花招了……”
他放下账册,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次,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