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泽一剑破出的洞蔓延到门背的门栓处。
厚重的横栓压断两头本就支离破碎的栓孔,砸在地上。
崔泽收剑入鞘,信手一拍。
傅宅大门悠悠敞开。
当着满街人的面,崔泽凶悍地砸了傅宅的门,霎时引爆了议论。
他顶着议论,从怀中取出光明铠的凭条。
崔泽需要众人相帮。
于是他将凭条一抖,亮向街面一侧。
他将凭条完完整整地展示在众人面前,条理清晰,义正辞严道:
“我乃广平侯。”
“今日登傅宅的门,只为取回我侯府的光明铠。”
“傅大人从侯府借走光明铠的凭条在此。”
“我急于出征,往青州抵御北羌,正需这件铠甲傍身。”
崔泽转头望向傅宅中的傅玉同。
他道:“请傅玉同傅大人即刻将光明铠抬出来,交还给我。”
崔泽破门时,傅玉同倚在软椅上,拿着长柄木勺,在浇他的兰花。
崔泽出言讨要光明铠后,傅玉同仍懒懒地倚着软椅,垂眸浇花。
他看起来神态很轻松,不将崔泽当回事。
但他深了好几重的瞳色,暴露出他暗藏的紧张。
傅玉同故意拖拖拉拉地浇花。
等花土浇透,他从下人手中接过帕子擦净手。
放下帕子后,他终于开口:“林侯爷来了。”
“不如坐下,我请你喝一杯茶。”
“我这的茶好,连陛下都夸赞过的。”
他说罢,也抬眸望崔泽。
在对视间,崔泽和傅玉同交了一回锋。
他们彼此都清楚,御林军赶来的时辰,会成为这一轮的胜负手。
崔泽在御林军抵达之前拿到铠甲,便是崔泽胜。
崔泽在御林军抵达之后,仍拿不到铠甲,便是崔泽败而傅玉同胜了。
既然争分夺秒。
崔泽索性将光明铠的凭条拍向傅宅剩下的那半扇门。
他从满地的碎木中,踢起一节尖锐的木楔子。
崔泽反手一抵,横打凌空的木楔,将凭条一楔子钉死在傅宅大门上。
“傅大人,茶我不喝了。”
“青州等不得。”
“既是我侯府的东西,傅大人为何不还我?”
凭条在寒风中扑棱棱地飘,引得无数人的侧目。
众人本就在纷纷议论。
猛地一听崔泽是为了打北羌来要战甲,又有实打实的凭条。
议论声瞬时就调转了方向。
行人三三两两的聚成伙,开始混说起傅玉同的不好来。
傅玉同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在乎。
若不是崔泽将他家的门砸了一半。
他将门一关,只会当听不见。
结果崔泽趁着议论声大,又下了一剂猛料。
“看来傅大人还在记恨我。”
“日前你假传我的死讯受了重罚。”
“所以故意压着我府上的光明铠,不肯交还。”
“可如今事关青州安危。”
“我求你将光明铠还我。”
崔泽的话一出,他身后的人群瞬间飘出几声怒骂。
“什么东西,因为他记恨人家,就扣下人家的铠甲,耽误人家上战场救青州?”
“还是不是人啊!”
“呵,干得出这种事,别是北羌派来的奸细吧?”
叫骂声传进傅宅,傅玉同的脸瞬间黑透。
不过他软椅上稳稳坐定,就不叫下人去取光明铠。
见傅玉同一直没动作。
崔泽身后,众人的骂声越来越响。
崔泽见大家群情激愤,直冲云霄。
他直接回首,恳切地求兴义街上的每一个人。
“如大家所见,傅大人不肯交还铠甲。”
“我请大家为我出头,随我进傅宅,寻光明铠。”
“我一取得铠甲,必立即向圣上请命。”
“最快今夜出发,往青州,杀北蛮!”
崔泽举剑一呼,随后踩过门槛,踏进傅宅。
在他身后,因青州大败,担惊受怕,困苦了多日的昭国人纷纷跟上他。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
众人很快齐声高喊:
“送侯爷,往青州,杀北蛮!”
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声势浩大到就快踩平傅宅的门槛。
傅玉同哪见过这种阵仗。
他忙站起来,朝人群大喝,阻拦他们。
但他一站起来,就牵扯到身上的伤。
痛得他将大喝变作了一声暗骂。
崔泽看准时机,揪住傅宅中一个衣着比其他人光鲜的小厮。
“光明铠在哪?”
崔泽身后,一群人瞬间虎视眈眈地望过去。
仿佛小厮说不出放光明铠的地方,他们就会生吞了他。
小厮身后,傅玉同也急切地喊他:
“青松,住口!”
“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中!”
小厮青松被面前凶神恶煞的人和身后恶狠狠的声音吓得人都快麻了。
他不敢说,又怕面前的一伙人真的揍他。
青松手往后伸,闭着眼给崔泽遥指了一个方向。
崔泽当即放开他,快步走去。
可他才迈出两步,门外忽然响起震撼大地的齐整马蹄声。
崔泽不顾马蹄声声,硬是提剑往里走。
但他迈出的脚还没落下,门外就响起了一个他熟悉的声音。
魏来扛着龙幡,将马停在傅宅那半扇被击破的门前。
“遵陛下令,御林军,封傅宅。”
两队御林军霎时横开,拦死了出傅宅的路。
这一次魏来没再叫崔泽“统领。”
他道:“林侯爷,请出来吧。”
“陛下有令,严禁任一样东西出傅宅的门。”
崔泽回身,遥指被他钉在门上的凭条。
他双眼微红。
“我是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光明铠本就归广平侯所有。”
傅玉同扶着软椅,听了崔泽的话后忽然发笑。
“林泽,就算光明铠本该归你所有又如何?”
“如今皇命已下,你敢违抗?”
傅玉同喝令崔泽:
“你立刻滚出我家。”
崔泽闻言收紧了握剑的手。
陪着他的昭国百姓也大多握起了拳头。
傅玉同见崔泽不动,二度出言逐客。
“你给我滚出去!”
“你若不滚,我就上奏陛下,禀报门外的御林军通通失职。”
“他们全将被治罪。”
傅玉同扶着软椅,慢慢坐下。
“林泽,外面的人都曾是你的部下。”
“连累你的部下受罚,你于心何忍?”
傅玉同的话音落下,门里门外一时寂静。
门外的御林军一个接一个地低下了头。
他们用低头掩饰着脸上的羞愧和窘迫。
说什么统领牵连他们?
分明是他们牵连了统领。
统领想要一副铠甲北上青州,杀北羌蛮子去。
他有什么不对?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北蛮纵马杀下来,杀到京城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