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进京不用介绍信，你跟我来。”韩英杰拉着他离开办公室，他也不想浪费缝纫机券。

哥俩来到第五生产车间，找到五级工韩爱国。

听说王振华借工作证，韩爱国二话不说直接交出工作证，小声道：“振华，尽快把麻绳送过来。”

王振华点头，“我跟我大舅讲过了，他今天肯定送麻绳。”

双方聊了几句，哥俩离家生产车间，韩英杰找厂长请假。

离开皮鞋厂，他们先坐牛车去延庆县，再坐汽车去四九城。

天黑时，来到京城青年日报家属院，韩家就在这里。

一排排五层高的居民楼，造型一模一样，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很像未来的小区。

来到韩家，韩英杰进门就喊，“爸，给我一百三十块钱。”

客厅有沙发和餐桌，老少四人围着餐桌吃饭。

白发老叟坐主位，正是韩英杰的爷爷韩林。

他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精神矍铄，年轻时肯定是个大帅锅。

韩英杰的父亲韩守正，母亲萧冬鸽坐在左边。

右边是韩雅，她看着王振华，“王振华同志？”

“韩雅同志，你好。”王振华点头打招呼。

“英杰，慌慌张张岂是待客之道？”韩林放下筷子。

韩英杰急忙挠头，“爷爷，我有急事。”

“小同志，进来坐。”韩林看着王振华。

“谢谢韩爷爷。”王振华看看干净的沙发，没舍得坐。

他身上的衣服很破，昨天在森林里混一夜，衣服有点脏。

“坐下说话。”韩林伸手按王振华的肩膀。

一股力道袭来，王振华的屁股直接坐在沙发上。

“英杰，你要一百五十块钱干什么？”萧冬鸽笑着问。

“妈，有个缝纫机券快过期了。”韩英杰马上给王振华使眼色。

王振华掏出缝纫机券，一两金元宝，双手交给韩林。

老爷子韩林看看缝纫机券，张嘴咬一下金元宝，再把元宝和券交给儿子儿媳。

元宝上有牙印，说明这是高纯度的黄金。

韩家夫妻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爷爷，叔叔，婶婶，小雅姐，我叫王振华。”

“英杰哥跟我说，飞人牌缝纫机一百五十元。”

“我想用金元宝抵押，借你们的钱买缝纫机，可以吗？”

王振华恭恭敬敬说话。

“振华同志，英杰是不是已经借给你三十块？”萧冬鸽追问。

“是的，我用那笔钱买了四十尺卡其布，准备给全家做中山装。”王振华说道，“婶儿，我可以打一百八十元的欠条。”

这时，韩雅转身走进卧室，拿出来一个小天平。

她把天平放在饭桌上，左边托盘放金元宝，右边托盘加砝码。

很快，天平处于平衡状态。

“六十克黄金，国营金店回收价3.08元，合计184.8元。”韩雅抬头看王振华，“我听同学说，黑市金价在五元以上。”

“黑市价是六元。”王振华补充道。

妹子的声音很好听，像百灵鸟，清脆中带着柔弱，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我借一百五十元，总共欠韩家一百八十元，我可以写一百九十元的欠条。”王振华说道，“韩爷爷，韩叔，两个月内，我必须还清债务。”

他有信心按时还债，因为有关部门不可能一直打压黑市，黑市总有开门营业那天。

到时候把金元宝卖掉，偿还欠款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空气变得安静。

韩守正夫妻等老爷子拿主意，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

“小同志，钱可以借给你，你写一百八的欠条就行。”韩林说道。

“不行，就写一百九，钱存在银行还有利息呢。”王振华一脸诚恳。

借钱要给感谢费，别人把钱存到银行有利息，为啥白借给你？

“我说一百八，就是一百八。”韩林沉声说道，“要么写欠条，要么此事作罢。”

这老爷子也是耿直人，王振华急忙道谢，“我听您的，谢谢您。”

“不用客气。”韩林扭头看孙女，“丫头。”

韩雅回卧室拿钢笔和稿纸，趴在桌子上写欠条。

写完，欠条递给爷爷过目。

韩林仔提笔在欠条上签名，再把欠条递给王振华。

加上前几天借韩英杰那三十元，总共一百八十元的欠条。

王振华签字盖手印，双手把欠条递给老爷子。

“你是英杰的朋友，英杰也沾了你的光，所以我帮你。”韩林说道。

他说的是大头皮鞋那首歌，现在是韩英杰的作品。

韩守正起身回卧室，拿出来一个皮夹子。

打开皮夹子，拿出一沓钞票，最大面额是五元。

他清点了两遍，面露尴尬，“还差二十块钱，我去外边借。”

此言一出，王振华瞬间尴尬，急忙道，“不用了，我就借一百三，我买蝴蝶牌缝纫机。”

蝴蝶牌缝纫机售价一百三十元，他不能再让别人借钱给他。

“我还有些钱。”韩雅转身回卧室，拿出二十元私房钱。

韩雅说道，“这是学校给我的补助，你拿着吧。”

“拿着吧。”萧冬鸽说道，“飞人比蝴蝶好，俺家的就是飞人。”

她走到墙角，拿掉缝纫机上的花布，露出一台崭新的缝纫机。

王振华只能再次道谢，恩情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偿还。

“振华，英杰，我去借社里的车，咱们今晚就走。”韩守正雷厉风行，出门就去借车。

缝纫机券马上过期，大家都不想浪费。

韩守正借到报社里的吉普车，带着王振华回八达岭。

凌晨三点左右，吉普车来到皮鞋厂，韩守正开车回四九城。

韩英杰叫醒看大门的门卫，带着王振华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张小床，哥俩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振华，你会用缝纫机吗？”

“我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我妈和小雅都会，到时候让她们教你。”

王振华摇摇头，“我不学缝纫机，我想让我妈学。”

踩缝纫机在未来有特殊的意思，他这辈子都不想踩缝纫机。

“不过，我打算在乡里给我妈找老师。”王振华说道。

“行，让我大娘学缝纫机。”韩英杰说道，“到时候让她来皮鞋厂摆摊，给别人修补衣服挣钱。”

王振华一愣，急忙问，“政策允许这样吗？”

“当然允许，”韩英杰回道，“缝补衣服是为人民服务，不是投机倒把。”

听他这么说，王振华彻底放心了。

第二天，哥俩早早起床，早饭都不想吃，急匆匆来到延庆县百货公司。

等百货公司开门，哥俩马上冲进去，来到生活用品区，看见一架飞人牌缝纫机。

烤漆黑色的机头，清漆黄色的机身。

“嘿嘿！”哥俩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