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洲,云雨村。
黄昏里,一位身材消瘦,十分有九分青涩的少年正忙忙碌碌打扫着不净的屋子。
他一手拿鸡毛掸子,一手拿起抹布,嘴里念念道:“一病不患,一尘不染。盈盈笑笑,事事有为。”
这样慷锵有力的少年便是小村里唯一仅剩姓陈的子孙,他名有为。小村很大,足足有几百户人家相互住居着,大家每天能做的也只有种田、摸鱼、捞虾、采药这些活动,但唯一与这些不一样的,便是听村中老叫花子讲一些不“入流”的故事。
陈有为放下手中的掸子、抹布,向着床上休息的妇女说道:“娘,我的活干完了...”他挠了挠头,遮了遮。
“内个...我想...”
卧床不起的中年妇女(落雁回)正是陈有为病重的母亲,自父亲离世后,他便担任起照顾母亲的重任,直至现在已有七年之久。
落雁回将身子摆正,朝他微微笑了笑,“想去听故事啦。”
陈有为摸了摸发酸的鼻尖,小声道:“是...是。”
“那个药我也已经熬好了,我帮您拿过来。”
落雁回点了点头。
他将药壶中的药倒进了一个印有花纹的瓷碗里,碗中所冒出的热气就不难看出它烫得非凡。
“有为,小心点儿。”
他用双手小心捧着瓷碗,颤颤走到落雁回身边,笑脸道:“没事儿娘,我给您吹吹再喝。”
他拿起碗中的勺子不紧不慢吹了吹,又用着嘴唇试了试药水的温度,感觉温度刚好时才敢喂向虚弱的母亲。
落雁回张了张嘴,眼神无奈又感动的看着陈有为。心道:“别人的孩子实实真真,真真切切感受着母亲带来的关爱,而我家有为却......”
她的内心错综复杂,直至她喝下了最后一口“甜”药。才笑眯眯道:“去吧,别在这儿耽误太久了。”
陈有为将碗放在一旁,兴高采烈的朝着屋外跑去,殊不知,自己的母亲正用着内疚的眼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神仙啊,看看我家有为吧。您一定要保他一病不患,一尘不染啊!我也就...无求了...。”
与此同时,村中高大黄朴的银杏树前早已围满了坐等开说的听众。
慢了一拍的陈有为正苦恼起四处张望着空位,尽管他猛地眨了几遍眼睛却还是只看见一个满满的人圈,当他想要折返回家陪母亲时,一个熟悉幽默的声音在人潮中响起。
“这儿!这儿呢!”一个与陈有为穿着一样朴素的少年举手大喊着。“陈瞎子!这儿呢!”
陈有为像是在无形中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径直朝声源处冲了过去。
他火急火燎坐到那少年的一旁,急忙询问着讲到哪了?
与他大差不差的少年姓曾,名淳孑。他与陈有为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有父有母,而陈有为有母无父。
“还没说开始。”曾淳孑不怀好意看了眼陈有为,笑道:“你猜猜昨天那个叫花子说了什么?”
陈有为怔了怔朝他摇了摇头。
“大抵是他疯了。竟然说我们村里有件稀世珍宝。”
陈有为更是一副憨样的看向前面疯疯癫癫的老叫花。
“三十年前!”突然,他指天高喊。
毫无防备的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不禁抱怨起骂向了他,但这骂声是违和的,是玩笑的。
他扯了扯自己“煞黑”的胡须,随后仰天大笑道:“在那遥远的无见天际,曾有为仙人只手徒剑横扫整个妖魔两域!”
他又跑到树下拿起了一壶葫芦酒,接着道:“那天,是一个血日,”他的声音低了低喝了口酒,不禁抿嘴夸赞道:“好酒!好酒啊!”
围观的人都闹了闹,但还是有等不及的人站了出来,质问道:“老花子,你倒是赶紧说说呀,我还有老婆孩子在家等我回去呢。”
众人都附了附道:“是啊!你赶紧的。”
而他却不紧不慢又饮了饮酒,他的嘴角淡淡微扬着。
“红尘之事我不懂,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幸福!”
既然你急得很,那我们明天再说吧,老夫今天还要接贵客呢。
众人都不屑“切”了一声,而陈有为一旁的曾淳孑更是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野路疯子!”
这一声喊得很大,好似故意让老花子听见一般,无比洪亮。
一身补丁的老花子如了他的意,快步走到二人面前,表情柔和道:“娃娃呀,你心性怎能如此魔戾?”
“怎么?还不让说了。”
老花子放声大笑,其实并没有觉得这小辈很不礼貌,反而对他有些欣赏,他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小娃子,你我多多少少有点山漏之缘,你可愿替我做件事?”
他向曾淳孑凑了凑。
“答应我,这枚玉佩就是你的了。”
曾淳孑翘嘴撇了眼,把发神的陈有为拉到一旁,不禁皱起眉。
“这老头应该没安好心!但好像又没啥恶意,你说我要答应他吗?”
陈有为摇了摇头,别人的事他一个从没读过书,又没见识的老实人可不敢做主。要是做成了好事他自己也会同别人一起高兴,如果做成了坏事他又害怕担不起责任。
曾淳孑没有太过为难,他转过头将手叉在胸前,高傲道:“啥事?我看看值不值这个玉佩。”
“到村尾王老头那里拜师,学学酿酒。”
曾淳孑满脸不情愿,“你给我个玉佩就去啊?想把我拘束在那里?”
花子叹了口气,“他酿的酒可不一般呐,说不定哪天能带你出去转转呢。”
曾淳孑摸了摸下巴,心想能出去走走倒是有些心动,待在村子实在见识完这里的山肴野草,水溪花辽实属太过无趣。他拿过玉佩,急跑回家,嘴里喊道:“我明天就去找王师傅,我要回去吃饭了,先走了。”
孤零零的陈有为站在老花子面前,默不作声盯着他,而花子却冷瞟他一眼,张口无声骂了句“好贱的命”。
陈有为没有反驳,只是将眉皱起,眼巴巴看他逍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