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为表现如此惊讶，并非是不知道大年的意思，相反，过大年这种传统节日是他这样吃不饱饭的人最期盼的。

过大年，村里所有人都会拿出积存一年的东西在此节好好庆祝，这是象征着自家田埂种的好不好而判定这一家过得好不好的，因为要贴窗花，挂灯笼，写对联，买新衣，大大小小也会花不少钱，那这些钱多不多，也就看自家那点种的东西了，等照顾一年的田园丰收时，各家便要派出家里最为强壮的男人，将收的果实，农菜大半的装到推车里，然后同村同行，一起推到百里外那座小镇上换钱买过年要用的东西，前后大概近一月的时间，刚好能赶回来过大年。

若是家中没了强壮点的男丁，那便会请另家相助，让那人也帮自己带一个月的农粮到地方换钱，再让其换钱带回来些过年的需求品，这只要大家推车还装的下，那一般是不会拒绝的，因为这并不是白帮忙，他们是会向求自己帮忙那人拿相应的报酬的，换个说法说，就是帮别人打一个月的临工！

但，这也是有要求的，他们需要你家有田种才会帮你，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规矩虽说是这样定，实际上，也就是针对村里唯一姓陈那一家而已。

好在姓陈那家，还有一家姓曾的世交。

曾淳孑见他反应巨大，以为是家里没东西过不了年，便安抚道：“我会给你去送东西的，我爹早说了，等他回来要给我们带镇上很好吃的东西，你放心吧。”

陈有为连忙摇头，拒道：“不行不行，这几年你家给的帮助已经太多了，我......我，”

他低过头敲了敲手指。

曾淳孑站着看他半天也没看出他在捣啥葫芦药。

陈有为支支吾吾，平下心，最后道出一句，“我还不起。”

曾淳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啧”了一声，想想气道：“用你还啊？你可没资格，你把你娘照顾好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陈有为张了口，没来的急说话，就看到屋内走出一位与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妇女，他急忙将身子转正，看向她，笑着打起招呼。

妇女出来向他眨了眨眼，敲了敲自己的右腿，又朝他一步，两步，走了过去，最后在陈有为身前停了下来，问道：“我灯呢？”

陈有为听后心里一惊，愣起神，后仔细回忆起昨晚在自家桌上看见的那盏油灯，叹了口气，“我晚上给您拿来......行不？”

妇女点点头，松口气，“下次，早上别来那么早，你那一嗓子，都给我干醒了。”

妇女是曾淳孑的母亲，镇上人，名杜红，因为曾淳孑父亲年轻时去镇上换钱，与她在小镇街上认识的，一见钟情，相处还没三天就不顾家里面反对，直接办喜事嫁了过来，那时她的家里就说过，“去了就别回家！”她也当真就一次没回过，说来很奇怪，他俩感情一直很好，好到结婚十二年，一次架都没吵过，至少是曾淳孑他们这位名正言顺的儿子，同陈有为说的。

杜红说完便没再理会二人，而是像着树懒一般径直回了屋子。

一旁屋檐下的曾淳孑有些疑惑，他走到陈有为身前，问道：“你娘好了？都来借灯了，还是你哪天借的？”

陈有为将他推开，点点头，“是。昨天好的。”

曾淳孑更觉得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心道：“前一天病那么重，咋可能好那么快。”突然，他又晃了晃脑袋，打断了自己，毕竟好兄弟母亲病好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会去质疑呢。

他拍了拍陈有为肩膀，点头道：“可喜啊！后天给你送块肉！”

陈有为雾头雾水看着他。

曾淳孑走到院子一旁的水缸边，捧起一些水，拍在自己脸上，让自己这张疲倦的身躯，能被去除百污的清水清洗个遍。

他拿起挂在铁丝上的帕子，擦了个遍，又看向站在一旁瞧自己的陈有为，说道：“要过年了，外边儿来了好多找东西的新人，那个芊芊姑娘也是其中一个，我们去看看？”

陈有为歪歪头，挑挑眉，好奇道：“你咋知道的？”

“我娘说的。”

陈有为没眨眼的将视线看向屋内，点点头，“哦。”

曾淳孑见他反应迟钝瞎回话，没好气的又捧起一手冷水，朝他泼了去，“到底去不去？”

陈有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他赶紧抖抖身子，跺跺脚，像个袋鼠一样，蹦了蹦，“去去去去去！”

曾淳孑好似见怪不怪陈有为这般稚嫩动作，而是擦干手，带着他，一同出了门。

他们走到村路上，不少转眼就看见正在摆挂些红扑扑玩意儿的邻居，这是陈有为最开始路过时没看见的。

曾淳孑突然伤感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好似已达天地共鸣之境，显得无比真实，“唉，啥时候我家也挂挂灯笼啊！”

陈有为有些无语的撇了他一眼，要说这样的气氛伤感的不该是自己吗？咋轮到他了呢？只是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打趣方式，所以没有点破。

而那些不小心看见陈有为的人都是暗自吐了口唾沫，眼神恶道：“小杂种，过年了还出门，一点气运都没了！”

陈有为其实都不用去听就已经猜出了大概的意思，他只是没有理会罢了。

他们越走越快，是嬉戏的，到了村口就看到不远处有辆马车慢慢驶了过来，可能是离的有些远了，他们并没有看清驾马那两人的样子，只是等到马车走得更近时才看清，原来是昨日桥上的兰老和耶老！那车中坐的，也自然只能是上云芊芊了！

二老刚见到他们就热情打了招呼，自然，那两位懂礼貌的寒酸少年也是回了礼的。

听见动静的上云芊芊激动的拎开车窗挂着的遮布，向他们喊道：“真是你俩啊！”

她快步下了车，走到二人身前，笑脸盈盈，“我正要去找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