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麻子啊。兴安岭四大绺子之首,大哥,你不信我,还不信刀麻子的名声吗?”
“你别扯犊子,刀麻子解放前就死了!”
“谁说他死了?他活得好好的。”
林川好不容易找好位置,从山坡上露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冲刘三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然就位。他注意到刘三炮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他知晓刀麻子这个人,只是不清楚为何一提到这个名字,他便如此激动。
刘三炮冷笑一声:“你嘴上说他活着,他就活着啊?”
“大哥,你咋还不信呢?刀麻子给我准备的干粮,就在这个木屋里,等我找找啊。”
就在这时,刘三炮仿若捕捉到了战机,身形暴起,向木屋的方向冲过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刘三炮会突然发动攻击,一时间手忙脚乱,只听见哗啦一声,慌乱之中,手忙脚乱地拿起枪来。
“砰。”
林川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他的胳膊。
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手中的枪“哐当”落地。他万万没想到还有埋伏,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胳膊,像只受惊的野兔,慌乱地转身就跑。
“往哪里跑!”刘三炮大喝一声,几步追上去,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一巴掌狠狠呼过去,将那人拍到在地。
“大哥,你放了我啊——”
那人发出杀猪般的哀嚎,脸上涕泪横飞,眼睛瞪得极大,满是哀求之色,身体拼命地扭动着,妄图挣脱刘三炮有力的大手,
“你放了我,我给你金条——”
“我给你个棒槌!”
“真的啊大哥!美国人空投的金条,撒谎我就是王八犊子,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人眼见刘三炮不为所动,愈发慌乱,语速快得如同机关枪扫射,话语间的颤抖愈发明显。他深知当特务被抓的后果,此刻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已然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癫狂求饶状态。
刘三炮也不理他,手上的劲道又加重了几分,如同拖拽着麻袋一般,拽着他的身子就往回走。
林川趴在地上,第一次开枪打人的冲击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手心满是汗水,黏腻得难受,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刚缓过神来,正准备舒展一下紧绷的身体,站起身来。
异状骤起。
“砰!”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仿若一道霹雳,突兀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只见被刘三炮拽着的家伙,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猛地一推,一个踉跄,往前就倒。
他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与茫然,瞪大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仿佛还没弄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三哥!趴下!”林川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刘三炮反应极快,当即扑在那人身上。
那人趴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痛苦地呻吟着,不知道这一枪打中了哪里。
刘三炮趴在地上,也是有些懵,脑一时间没弄清楚状况。他定了定神,冲着枪声的来源方向,扯着嗓子大喊:“误会!别打啦!”
“砰!”回应他的,又是一枪。
子弹呼啸着飞来,打在旁边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林川发现,这两枪来自不同方向,一个正前,一个偏右,明显是两个不同的射击角度。
“三哥,有两个人,这什么情况?”林川有点懵。
不是只有一个逃犯吗?对面的,究竟是敌是友?
“妈勒个巴子的。”刘三炮翻过身,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拖着那人往木屋爬,边爬边低声咒骂:“是你的同伙?这是要杀你灭口吗?”
“大哥,我不知道啊。”那人哭嚎着,声音已经沙哑,眼里的恐惧更甚,“我要死了,救我,救我。”
刘三炮将那人拉进木屋,趴在地上,冲外面大喊:“我是红星集体高级社的民兵队长,刚抓了个特务,别打啦——”
“砰!”
一颗子弹贴着木屋的门框飞过,刘三炮眼睛一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只见子弹打在木屋的墙上,炸开一片木屑,碎屑簌簌地飘落。
“行了林川兄弟!”刘三炮翻身躺在地上,嘿嘿笑道,“确认了,不是自己人,干他娘的!”
林川手心都出汗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枪托抵住肩膀,瞄准对方的脑袋,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咬了咬牙,扣动了扳机。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开枪杀人的一天。
当初参军入伍,做梦都盼着能有“英勇杀敌”的一天,那一腔热血,当过兵的人都知道,那是对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炽热渴望,是随时愿意为祖国和人民冲锋陷阵的豪情壮志。
只是和平年代,没人知道“杀敌”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战场的硝烟似乎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砰!”随着一声枪响,看着那人脑袋一歪,动也不动,林川的脑海中恍惚了一瞬。
那一瞬间,时间仿若凝固,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有曾经训练场上的挥汗如雨,有战友们的欢声笑语,也有入伍时的铮铮誓言。
不过失神也只是一瞬。
多年专业的训练,早已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迅速从短暂的失神中挣脱出来。
准星随即对准了另一名枪手。
那名枪手,应该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么神准的枪法。
见同伴被一枪毙命,整个人便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动也不敢动。
如果他乖乖投降的话,林川也不介意饶他一命。
只是……
在林川的视线中,那人的枪管,慢慢地伸了出来。
林川再次屏息凝神,瞄准那人左侧的树干。
他知道,这一枪,对面一定会往右边缩肩,到时候,就会有零点几秒的时间,露出半颗脑袋。
便是绝杀的机会。
林川的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并非嗜杀之人,可当下的局势容不得他心软。敌人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致命攻击,若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受伤甚至牺牲的可能就是刘三哥。
他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调整着呼吸。
“兄弟!”刘三炮叫了他一声,“留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