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区，幸福里巷。

秦昊阳推开破旧的大铁门，随后将电动车停在院子里，这里以前是孤儿院，如今则是他和弟妹们的家。

自从江都新区开发以后，老城区越发破败起来，特别是幸福里这一带，道路狭窄，房屋低矮、密集，散发恶臭的垃圾堆随处可见，下大雨时四处都是污水。

因为基础条件差，这里的住户越来越少，不是实在没法儿不会有人想住在这里。

“哥……哥……你回……来……”

秦昊阳刚刚将车子停稳，一个糯糯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紧接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蹒跚着从平房里走了出来。

只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路灯照明范围有限，少女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坎，突然“啊”的一声惊呼仰面摔了下去。

幸好秦昊阳离得不远，扔下车子两步就窜了过来，在她后脑距离水泥地面还有十几公分的时候捞住了她。

“小雪！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里？疼的话一定要告诉哥哥知道吗？”

秦昊阳一边紧张地检查少女身上有没有伤一边轻声询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从屋子里射出来的灯光照在少女的脸上这才让人看清了她倾城倾国的容貌。

巴掌大的小脸儿，尖尖的下巴，弧度完美的樱桃小口，挺翘的鼻子上是一对犹如漫画少女般的漂亮大眼睛，眼神清澈、透明、没有丝毫杂质。

而这些五官组合在一起则让她的美提升了好几个层次，说她是降临人间的天使都丝毫不夸张。

“哥哥……没丝……小……雪没……摔……”

少女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瞬间将秦昊阳心中所有的不快一扫而空。

就是这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无时无刻都在治愈着秦昊阳，也在洗涤着他那颗沾满血腥和污秽的心，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可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女孩儿会是一名小儿麻痹症患者？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

眼神扫到小雪那变形的关节，秦昊阳心酸地想道。

然而这注定是没有答案的。

秦昊阳将小雪扶起来，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屋里。

“小雪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红烧肉还是炸鸡块？”

“肉……肉……”

“好，那哥哥就给你做红烧肉！”

……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低矮的平房里，随后屋内飘出饭菜的香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雪很黏秦昊阳，尽管孤儿院有很多比她年龄大的男孩子，但“哥哥”这个称呼是独属于他的，对于其他人她都会在名字后加个哥。

而且小雪只有在秦昊阳面前才会变得话很多，就比如现在，秦昊阳一边做饭一边认真听着小雪那不太流利的话语，时不时回应她几句，而得到回应的小雪说话的劲头也更足了。

这便是他们之间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很快，4菜一汤做好了，红烧肉、凉拌木耳、牛肉蘑菇汤和两个青菜，只不过餐桌上除了这些之外还单独用一个碗装着小米肉糜羹，而碗筷也有三副，显然吃饭的不只他们两人。

秦昊阳看着那个空空的座位，问小雪道。

“小雪，虎子今天在干嘛？”

小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盘红烧肉，不断吞咽着口水答道。

“虎子……哥今……天……整天……都没有……出房间……我不……知……道他……”

秦昊阳摸摸她的脑袋，让她先吃，然后起身向着虎子的房间走去。

小院里有5栋平房，每栋都并排着8个房间，就像乡下小学一样的布局，脱落的墙皮说明这些建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秦昊阳他们吃饭的地方在1栋，而虎子住在2栋，整个2栋就他一个人住。

秦昊阳敲了几下房门，里面并没有回应，他就这么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点亮房间里的灯，靠墙的小床上，面朝里躺着一个瘦削的男孩，秦昊阳暗自叹了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虎子，吃饭了。”

秦昊阳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胳膊。

虎子一动不动，好久才憋出一句。

“我不饿……不想吃。”

声音略带些鼻音，应该是刚哭过。

秦昊阳感觉有些不对，强行将他扯了起来，扳过肩膀看着他问道。

“虎子，怎么了？”

原本已经哭完的虎子，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哥……我……我快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瞎说什么，有哥在这里不会让你死的！现在医学进步得这么快，你的病总有治好的一天，从你10岁时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你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吗？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然而这些安慰的话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虎子抬起胳膊指着肩膀那里一个不起眼的黄豆大的小点哽咽道。

“你看到这里吗？已经开始溃烂了！我已经是晚期了，没救了！我得的是HIV，治不好的！治不好的呀！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把钱留给小北和阿珍吧，他们比我更有希望活下去！”

虎子说完嚎啕大哭，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自从懂事起，母胎带来的这个病就无时无刻在折磨着他，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这病治不好，他很快就会死。

如果不是院长奶奶的鼓励，他恐怕真的就死了。

但是这个病治起来很花钱，院长奶奶是卖了房子才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他再也不想继续拖累别人了。

秦昊阳突然一声暴喝。

“张小虎！”

虎子被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哭泣，呆呆地望着秦昊阳，秦昊阳这才严肃地接着说道。

“看着我，看清楚我的脸！我秦昊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几个亲人，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死掉！你是我弟弟，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

“免费的药治不好咱就吃花钱的药，国内治不好咱就去国外治，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要的是活下去的勇气，听清楚没？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

秦昊阳的眼中闪烁着坚毅和不容置疑的光，这种眼神和院长奶奶的眼神是那么像，也正是这样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给了张小虎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