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秋,西安古城居民区。
“老李,您瞧瞧,这青花瓷瓶可是明代的,少说也得值个三块五,字帖和书画,我这都给算五块一斤。”
李守义望着眼前这位衣着朴素,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年轻人赵晨,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他早有耳闻,这个赵晨是去年最早一批从乡下返城的知青,却干起了收古董的行当,着实让人费解。
按常理,首批返城的知青大多能安排进国营单位。
可偏偏这小子,国营单位的职位不要,偏偏走街串巷收起了古董。
这在西安古城里,可是件稀罕事,大伙儿茶余饭后都爱议论,觉得这年轻人要么是特立独行,要么就是脑子进水了。
收古董这行,在当时多数人眼中,与拾荒无异,古董等同于破烂,破烂意味着不值一提。
即便是真有价值,也鲜有人愿意将其视作珍宝,更别说主动送上门卖了。
多数人更倾向于将家中老旧物件直接丢弃或焚烧,除非家中藏有金银细软,否则鲜有人关注。
但赵晨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现状,他挨家挨户上门收购,不少人家中积压的老物件因此有了去处。
身为西安古城博物馆副馆长的李守义,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对赵晨的行为嗤之以鼻,反而心生好奇。
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收古董的目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渴望探知赵晨背后的真正意图,是否真有其独到之处。
“赵晨啊,你这收古董的本事是从哪儿学的?怎么好端端的知青不当,干起了这行?”李守义忍不住问道。
赵晨嘿嘿一笑:“李馆长,您这是哪儿的话,我这不是响应号召,劳动最光荣嘛。我就像一颗革命的种子,哪里需要就播撒到哪里。”
李守义瞪大眼睛笑道:“你小子,我早晚得把你的底细摸清楚。”
赵晨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李馆长,您收好,这是这次的货款,以后有古董尽管找我。”
“你这价格可是高了,那青花瓷瓶哪值五块?”
“对别人或许不值,但对您,那就是无价之宝,我乐意。”
“你这是在给我下套呢?”李守义故作不悦。
“哪敢啊,李馆长,这样,您给我打个折,四块五,行了吧?”赵晨笑眯眯地说。
李守义拿着四块五毛钱,望着赵晨将古董小心翼翼地装进麻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心中暗赞这小子头脑灵活。
这让李守义对赵晨越发感兴趣,有这样灵活的头脑,却甘愿投身于收古董这一行,其中必有蹊跷。
他决定将赵晨的事记录在日记中,留待日后细细品味。
……
“老王,吃饭没?”李守义看到路过的文物鉴定专家王教授,打了声招呼。
“吃了,那个收古董的小子,下次来了,让他去我家一趟,我那有几件老物件。”
“行,我告诉他。”李守义扶着王教授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张大爷也过来帮忙。
两位老者坐在长椅上,聊着天,丝毫不在意春日的微风,或许他们已经历过无数的春秋,早已习惯。
……
巷子里,赵晨戴着草帽,骑着自行车,大声吆喝着:“收古董了~收老物件,收书画瓷器,收玉器和青铜器~收古董了~”
天空中飘着柳絮,街道因行人稀少而显得格外宁静,自行车自如地穿梭在巷弄间,两旁的建筑古朴典雅,电线杆和电线交织成一幅独特的画面。
过往的行人若是有古董要卖,便会喊住赵晨,让他停下。
收古董这行,过去也叫“寻宝”,分为两类,一类专收高价值古董,这类人多出没于富贵人家,行事颇为隐秘。
他们往往带着古籍善本,到富贵人家中展示一二,然后静待鱼儿上钩,再用古董换取更多珍贵之物。
这类人,只走富贵巷,不入寻常家。
而另一类,则专收民间古董,走街串巷,凭的是一双慧眼和一口好口才。
后来这行逐渐式微,直至改革开放后,才重新焕发生机,成为“寻宝”的新风尚。
但即便如此,也鲜有年轻人愿意投身其中,都觉得这行当既辛苦又不体面。
重生前赵晨本是西安古城博物馆的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员工,几乎每年都能看到文物出土或是博物馆花几十上百万从外面把文物买回来。
而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兢兢业业的拿着那点微薄的死工资,如今重活一世,自然不会浪费脑子里的知识和记忆,必须先他们一步把古董弄到手。
在那个年代,很多单位都遵循“子承父业”的传统,许多回城无业的青年都会选择这条路。
赵晨回来后被分配到了博物馆,比后来那批人占得先机。
然而,现在。
他果断却放弃了这份所谓体面的工作,选择了收古董,气得父母差点与他断绝关系。
要知道,为了让他能第一批返城,家里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让赵晨能够顺利赶上返城的列车,赵明辉是磨破了嘴皮,文物局局长的门槛都快被他踏平了,连那雕花木门上的铜环都被他的手指磨得发亮。
谁承想这小子一回城就捣鼓起收古董的行当,让赵明辉和周慧兰在西安古城里成了笑柄,出门都觉着脸上无光。
一气之下,老两口直接把他轰出了家门,任由他在外头折腾,别回来给家里添堵。
无奈之下,赵晨四处借钱,在西城的一处偏僻角落开了一家古董店。
心想着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会有个从北京来的收藏家张宗宪,专门去找一个明代宣德年间的青花花鸟梅瓶。
这青花花鸟梅瓶小口短颈,丰肩收腹,圈足外撇,青花发色浓艳深沉,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鸟儿姿态各异,花朵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