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顺意”之前,因二房东退租,不得不搬离,在离欣萍工作不远处的白象村租了一个单间,住了有半年。那一日,程云的到来着实让清鸿欣喜。
回首往昔,感激中存在些许爱慕之意。送的两张照片,清鸿一直保存,甚至若干年之后,儿子“告状”爸爸有其他女人的照片还不让扔掉时,欣萍故意戳了一下清鸿的脑袋,笑着对儿子说:“你爸爸的艳史,哪舍得扔呢!”
日子过得真快,程云都到了毕业前的实习期。程云选择来苏城实习,顺道过来看看清鸿——和程云一起来苏城的是一个叫吴娟的同学。
清鸿未赶忙去帮程云提行李,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那一段熟悉的距离,一连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程云轻歪着头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阳光洒在她脸上的轻灵,想去拥抱,那一段距离却又有如天堑一般的不合时宜。
“你们过得还好吗?”
“好不好啥呀,找工作呗!”吴娟的抢答,对于清鸿来说是一种意外。
也许程云懂得清鸿所说的“你们”,她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为何不一起规划毕业后的将来?也许吴娟的到来,本就是一种意外。
“欢迎你们!环境有些太差了一点。早就听清鸿说起,看过你的样子。”欣萍拿起吴娟的行李,热情地说道。看着程云疑惑的样子,欣萍挑了一眼清鸿,捂着嘴笑了起来。
“哦!送你的照片!”程云有些如释重负。
清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接下来疑惑的便是吴娟。上了楼,回到房间里摆放好行李,吴娟的眉头微微皱起。也许程云早已理解了清鸿的一份清苦,不知道程云有没有失望,毕竟两年了清鸿还是如此的境况。
“你们这环境的确简陋!”吴娟踱着步子,实际上一眼望尽。
“有了欣萍,你已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肯定会好的!之前在外地,清鸿也刚回苏城不久。”
三个女人有一点上相似,都是有两个虎牙,以吴娟的稍大,于是三人便聊得较为投缘,清鸿站在一旁恨不得把她三人的虎牙都给拔了。晚上欣萍下厨,程云和吴娟负责理菜。日子虽是清苦,相较于初至苏城已然优越多了。
“这房间如此小,欣萍和你不介意吗?欣萍——”晚饭之后一起讨论了下住的地方,听完清鸿的说法,或许程云有一些顾忌,但并未继续往下说。
“学校刚出来肯定不容易,苏城房子哪有那么好找,更主要是工作还没有定下来,住在这里可以节省一点。”欣萍当即接上话题。
“我们肯定没问题,你们不在乎我是个男的就行!”清鸿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亦是欣慰于欣萍对自己的理解。“天气还挺热的,大不了我睡地上嘛!”
“难道你还想——美得你!”吴娟一把推了一下清鸿。
“我一周就睡一晚上,反正明天一早就要赶回阳巷。”
无需不必要的浪费,只要她俩不介意,四人便住在一起。清鸿是如此对程云提议的,最起码当晚程云是不想让清鸿破费去开宾馆的。
房间很小,除了一个布衣柜、床和书桌的位置,便只剩下关门的半弧区域和一条过道的空间,庆幸的是床的尺寸还可以。清鸿睡在地上,她们睡在床上。
欣萍很理解清鸿的提议,听清鸿早已提及过程云,或许是她信任这个和自己相伴的男子,更加相信这个男子那一份美丽的承诺。
着实拥挤,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相互之间都愿意打开心扉去了解对方——“欣萍是个好女人!”程云总是如此强调。听着这个赞美,清鸿的内心自然是欣喜,只是看着程云那未经世事的眼神,往事又涌上了心头。
洗完澡后,大家都换上了睡衣。那天晚上是清鸿第一次如此之近地观察到程云,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偶尔会看到程云的身姿若隐若现。当然,三人在床上闲聊时候并未在意到躺在地上的清鸿。
程云的身材娇小,身姿算不上丰满。送给清鸿的两张照片,曾经的清鸿也许无数次地幻想抚摸她、吻她。不过那晚清鸿并没有多想,或许他已懂得,也更加明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能是惘然!
“半夜上厕所的时候,你三都不要踩到我,步子跨大一点。”清鸿从铺在门边的垫子上爬了起来,准备去关灯。
“还跨大一点,不就曝光了,当然踩死你!”吴娟大大咧咧地笑着。
“黑灯瞎火的,能看到啥啊!倒不怕被你踩,你自己不要跌倒就好。”
“睡觉!睡觉!清鸿明天还要到外地上班早起,你我到人才市场去走走。都好梦!明天大家一起努力!”夜已深,程云恰似总结,又似欲罢不能。
“好梦!不要梦到我啊!Goodnight!”清鸿打趣地说道。
“撒幺啦啦!不要梦到我和程云才是,否则欣萍不是踩死而是掐死。”吴娟轻佻地向清鸿摆了一摆手。
好的实习机会并不多,求职的道路并不是那么顺利。一些时日,“欣萍是一个好女人!”在吴娟的口中逐渐成了“你啊!配不上欣萍!”多少有些鄙夷的语气。身上西部女孩子的率直,在清鸿的内心里反倒有一股莫名的感伤。
一是,感伤自己未功成名就,甚至就如吴娟说的月薪还不如应届毕业生的一些同学。二是,感伤吴娟的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心态。
程云和吴娟在苏城并未寻找到理想的工作,不久程云去了苏州。吴娟和欣萍相处了一些日子,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选择回到家乡宁夏,自此鲜有耳闻。有一段日子,欣萍甚至会抱怨程云和吴娟长时间的杳无音讯。
离开“顺意”后,清鸿一直待业。欣萍的工作较有起色,开始从行政类兼顾业务,渐渐收入增加了一些,不过那一些对于当时来说,算很是知足。
白象村虽离欣萍的公司不远,但周边的生活着实不是很方便,主要是不方便清鸿——没有相关的公共交通至各地区的人才市场。二人一番商量,决定换一个地方,于是到期搬至军农路的一个小区,和一对稍微年长的小夫妻合租。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白象村的房东是个青年男子,言谈不多,作息较为怪异,不放心欣萍的安全,其实在清鸿的内心早已埋下了搬走的种子,只是不想还未到期导致押金无法回收。
后来的房东叫陈浪,本家姓。理工男,从事IT工作,话不多,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其爱人和欣萍倒是相聊甚欢。清鸿无意于攀扯交情,失业的失落,让其宁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第一次去欣萍家的情景,清鸿的记忆已不甚清晰。欣萍的家乡在湖南偏僻的山区,依山而建的房舍破旧不堪,厕所还停留在农村里最原始的一种状态。看得出来,欣萍的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
湖南隆回的方言语速较快,清鸿一时听不明白,当时最为深刻的便是“恰饭——吃饭”这个词语。或许人对吃饭始终有着最原始的默契,欣萍家每天只吃两顿饭,且和正常的时间不一样。
欣萍带男朋友回来了!很多新奇的目光总是在打量着清鸿,也不知道他们在笑着嘀咕啥,欣萍爸妈的脸色不是很好,饭桌上有着诉不尽的无奈一般。
还是感受到了二老的不满,不是对清鸿的不满,而是路途过于遥远。那时还未有高铁,一天一夜的火车,下来后还要辗转六个小时左右的汽车。飞机,从未敢想,一个字——穷!两个字——太穷!
“你们是咋认识的啊?”晚饭吃完,欣萍在厨房帮二老一起收拾,二老终究还是问道,迫不及待的神色。
“之前是同事,后来我不是说过我去苏城了嘛,清鸿老家是安徽的,离苏城不是很远。”欣萍故作不耐烦的样子,饭桌上亲朋的“唏嘘”,欣萍基本上会知晓父母接下来想要问些什么。
“太远了啊!爸妈不是说他人怎么样,关键是太远——”母亲欲言又止。
“安徽那里好像还不如我们,听你的小man说是一个穷地方。”父亲接着说道。“又不咋说话,又不会喝酒——”一样欲言又止。
“不懂我们这里的话嘛,你们想我嫁一个酒鬼啊!”清鸿刚才在饭桌上答非所问的样子,一份尴尬让欣萍瞬间开怀。
“人本分就行!本分就行!”母亲说完便催促着父亲添一些柴火。“你都这么大了——还是太远了!”
家中以杀猪为生,东西摆放杂乱,总想着搭一把手,似是忙中添乱,清鸿只能涩涩地笑一笑。“拿个簸箕过来。”这不是畚箕嘛!“把这一块肉送到manman家去。”manman是谁啊!
“gen ni gang sa,ni gao ma di ke。”欣萍的父亲佯装抱怨。清鸿那有一点“傻不拉几”的样子,把大家都惹得捧腹大笑。
“爸妈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你要给我译一译啊!”清鸿细声地说道。看着欣萍那有一些无语又嘚瑟的神色,清鸿实属有一些无奈。
清鸿过的是“唯唯诺诺”,真实在不行——“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插着兜四处闲逛,当做领略一番风光,毕竟是留有欣萍儿时故事的地方。当然,晚上是着实无趣,第一次在欣萍家,毕竟不是夫妻,欣萍建议分房。
“在家里找个不好吗?那么远!以后你都回不来,万一他对你不好。”
“你哥不回来,你也不回来,唉!你们两个——”
欣萍的母亲一直唠叨着,父亲默默地抽上烟,随即一起身,似乎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其控制住自己的想法。
“老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清鸿对我很好的!”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欣萍不舍一般地安慰道。
不舍是对欣萍的不舍,二老真的是很疼欣萍!离别时,二老给他俩各自封了一个红包,更多无语,以示吉利。
未给二老带些什么礼品,留了两个月的生活费,身上仅有的八千元以清鸿的名义给了二老,以换回被现实打压的尊严。
“你们照顾好自己,有空时欣萍和我再回来。请叔叔、阿姨相信我会有能力照顾好欣萍的!”有一些生硬,看了一眼欣萍,也着实是心里想对二老说的。
未有赞许,亦没有不满,清鸿对于二老而言过于陌生。十年后,一直不怎用心的清鸿依然对那里的方言没法理解,但欣萍俨然成了所有的情感维系。
回到苏城之后,算计着每一份开支。或许还是过着自以为是的日子——我若不无聊,何以度无涯之人生?清鸿一直有写诗的习惯,写的难成风月,算是一种自嘲,更是打发一段苦涩的时间。
《有了一些营养不良的感觉》
当盛夏褪去我的衣裳
我的弱小再也无法掩饰
我想我承受的不是很多
然而,生活的苦涩
让我不得不学会放弃。
青春也许就是
浪漫一点,不羁一点
步伐却是如此的憔悴
人生如梦,一生能有几次好梦?
我总是这样地问着自己
青春的我所割舍的
难道就是因为我的弱小吗?
风中,试着为失落寻找新意
生活平淡地让我
有了一些营养不良的感觉!
简单地炒了两个小菜,等待着欣萍的归来。已入秋,着实还是有一些热,回忆起炙夏的味道,成了一首小诗信手拈来。这一段行程里的迷茫,欣萍或许就是清鸿在风雨之后最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