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师兄,再不起就要错过今日早课了。”
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正俯着身,轻轻推搡着还在酣睡的少年。
“额…嗯…,师弟你先去吧…我随后…”
酣睡少年紧了紧被子,缓缓睁开了稀疏的双眼,嘴巴噫噫呜呜念叨着,随即又不受控制的闭上了。
书生少年面露焦急,看了看重新闭上眼睛酣睡的师兄,无奈摇了摇头,提了提背后的书箱,跺跺脚离开了。
他的这位师兄,对于酣睡似乎有着天然的执着,不到万不得已,似乎并不愿意醒来,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
“咚~咚~咚~”
随着洪钟大吕的钟声传来,还在酣睡的少年猛的惊醒,身体像是触电般,弹起了起来。
“我艹”
感觉到大事不妙的少年忙不迭的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光着脚一路小跑到书案前,在众多书籍中抽出一本较薄的蓝皮小书。
“今天是腊月十六……”
少年一边口中喃喃,手中则是不停的翻动着书籍。
“找到了,找到了,腊月十六,无早课……”
少年长长舒了口气,一把瘫倒在椅子上,心中只剩下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呼~自己吓自己,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
少年平复了会心情,哼着歌踮起脚尖跑回了床上,裹进被子里,露出了十分享受的表情…
“哦对了,墨霖师弟,岑夫子让我们下节早课背诵什么文章啊!”
少年裹在被子里,感受着还有余温的被窝,欣欣然开口询问。
一息,两息,三息……
少年的耳边静悄悄的,没有他想象中的回应声传来。
“哦呵!这小子平常不是起得很早的吗?今天咋还赖上床了呢!”
少年的声音由大到小缓缓传出,似乎是生怕吵醒墨霖,又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艹”少年再一次惊呼,身体再一次触电般弹起,再一次掀开被子跳下床,再一次光脚跑到书案前……
“不是,墨霖师弟呢?他怎么不在床上?他是不是叫过我?是不是有三声钟声曾经响过?我…我是看错时间了?好像记得…昨天…是没有早课哈!”
少年一路惊呼,怀着忐忑的心情逼近了书案,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
“不是老弟你怎么不在床上?你怎么能不在床上呢!出去逛街了?购物了?找妹子了?”
一回头,下意识的瞟向了书案上的日历,不大的日历上赫然显示着大大的【腊月十七】
“轰~~”
少年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再无力支撑微微颤抖的身体,一把瘫倒在椅子上,生无可恋的看着屋顶……
原来墨霖师弟并没有赖床,原来我也并没有做梦,墨霖师弟是叫过我的,那三声钟声也是响过的……
不,我还有希望,不一定是那贱老头的早课,要是刘夫子的早课,我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是的,还没到绝境。
少年似乎想到了某种希望,强撑着身体站起,从新翻开了那本蓝皮小书。
这一次,他翻的尤其的慢,心中默默祈祷着是刘夫子的早课。
终于,他再一次翻到了【腊月十六,无早课】下一页就是今日的课程了。
他的手抖动的越加厉害,双眼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最终眯着眼睛,翻开了那一页。
【腊月十七,岑夫子早课】
“我……”少年似乎很激愤,就要脱口而出什么虎狼之词,却是没有,而是轻轻的冷笑了几声,又一次瘫倒在椅子上。
“啊!天若有情…我吃屎…”少年大吼一声,感觉到了这世界满满的恶意。
墨菲定律,这就是墨菲定律啊……
他是一位穿越者,起因是他在一次游戏中,被敌方打野和射手外加对位的中路三人针对,导致他连续送了五血,招来了队友的无脑埋怨及系统不当人子的警告,最终以0-12的战绩输掉了比赛,事后被举报失去了八分信誉分,他一怒之下就将手机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嘭!手机炸了,碎片高高飞起,一枚酷似中指的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穿透了他的脖颈,他噶了。
但是他没彻底噶,他的魂魄瞟到了异世界,来到了这具身体内,他活了,他代替原主人控制着这具身体活了下来,原主人名叫“李墨白”,也是他这一世的名字。
李墨白,出生于一个小修行世家,从小资质并不卓越,在这实力为尊的修行界,他却毫无修炼天赋,父亲虽为家族族长,但是对于一位毫无修炼天赋的孩子也无可奈何,迫于多方压力,借助先祖荣光,将其送入了文学圣地——青山书院。
在被送入青山书院的第二天,原主李墨白便离奇死亡了,盗版李慕白也离奇占据了这具身体,从此过上了与想象中不一样的穿越之旅。
似乎是本性难移,二代李墨白将赖床的毛病一并带了过来,二代李墨白从此过上了与床亲密完又与戒尺亲密的幸福生活。
“啊啊!游戏误我!小说误我!穿越误我!人生不值得……”
虽然全身失去了力气,但李墨白的嘴一直不停的喃喃,诉说着自己的苦逼生活……
“垂死病中惊坐起,早课我抄你妈笔,人生若只如初见,岑夫子是真的贱”
“李墨白,滚过来见老夫!”一声极度愤怒的巨响在青山书院中回荡,惊得鸟兽飞散,乌云缓缓凝聚,似乎暴风雨即将来临……
书院中的书生都是一惊,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有强者入侵的念头,如此强的声音洪波,来者实力怕是不低。
不过很快又都明悟了什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重新忙活自己的事,不过有些书生的眼睛却是一亮,招呼着三五好友,朝着某一处地方赶去,速度不慢,似乎怕错过什么好戏。
而听到这带着怒气的声音,李墨白则是“咯噔”一声,心凉了半截,赶忙将门窗锁死,将书案推至门后,一溜烟跑到了床上,将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完了完了,是老头,是那贱老头,怎么办,怎么办,贱老头的戒尺是一件法器,一戒尺下去,那可是痛至心灵,皮开肉绽,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好……
额…我是肚子疼,上厕所去了,所以才迟到的,嗯,啊不行,太老套了。我感冒了,身体难受,所以没去上课,啊不行,老头略懂医术,骗不过他……
还在李墨白瑟瑟发抖想着理由的时候,门后的书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移开了,紧锁的房门也被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一阵寒风袭入房内,哪怕裹着被子的李墨白,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寒意,嗯,寒意很凉,和他的心一样凉。
“不~不要啊!你不要过来啊~”在李墨白惊恐的喊叫声中,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从床上飘向一座山峰。
尽管李墨白奋力抵抗,仍然无济于事,那股力量将他牢牢束缚着,只剩下他的四肢在空中胡乱蹦跶……
不多时,胡蹦乱跳的李墨白就被带到了一座山峰上,这里有一座庭院,庭院内摆着十数张桌椅,十数位书生端坐在书案前,朗诵着手中的书籍,其最上首坐着一位头发须白的夫子。
山峰名叫“好学峰”,庭院名叫“勤学堂”,至于这位夫子,乃是书院出了名的严师——岑夫子,也是这座好学锋的主人。
今日的好学峰比平日热闹了许多,不少书生或隐于假山旁,或隐于大树后,都睁着明亮的眼眸观察着勤学堂。
夫子端坐着闭目养神,并没有驱赶那些躲躲藏藏的书生,脸色无喜无悲,右手杵着一柄长三尺的戒尺,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
忽然,那些隐藏在假山大树后面的书生开始骚动起来,勤学堂的朗朗书声也渐渐停了,书生们纷纷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的空地。
李墨白只感觉身体一轻,原本托着他的无形力量消失了。
“哎呦”一声,李墨白被摔了一个狗吃屎,嘴巴里多了些泥草。
不知从何处穿来了噗嗤噗嗤的淡淡的憋笑声,声音越来越多,但不大,李墨白却是不管,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吐嘴巴里的泥草,拍了拍身体,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岑夫子。
他刚踏进勤学堂的门槛,一直闭目养神的岑夫子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似有火苗诞生。
“扑通”李墨白毫不犹豫,直接就跪了。
“夫子!学生苦啊!”李墨白一气呵成,跪下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哭声就充斥在了好学峰上。
哭声好似断了弦的琴音般,凄惨悲凉,仿佛有魔力般,透过层层阻碍,震人心神,感人肺腑,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般。
他一边哭泣,一边以手扶地,一步一步缓慢的爬向坐在上首的岑夫子,单薄的衣服和地面摩擦出沙沙的声音,伴随着或冷或疼或悲伤而微微抖动的身体,更添了几分的悲凉。
这要放在前世,妥妥可以纳入北影教程,横扫各大榜单的一幕。
周围众人对于这一悲伤的一幕,收齐了脸上若有若无的嗤笑之色,不过脸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淡淡的,若是仔细看,倒是可以看见眼神深处那如烟般的伤感。
李墨白没有在意众人平淡的表情,他穿越过来也有半个多月了,就没见到过这帮书呆子有过多的情绪表露,或喜或悲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只有在眼神深处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在内心深处,李墨白将这种现象看成是“做作”,故作高人姿态,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奇怪的是,这种现象并不表现在一两个或是一小撮人身上,而是普遍存在,可能这就是物以类聚吧。
当然,也并非全部都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人”
高坐于上首的岑夫子,看着趴在地上唉声痛哭,不似做作的李墨白,皱起了眉头,原本满腔的怒气散了一半,转而生出了疑惑。
乌云缓缓散去,一缕阳光照射在李墨白微微抬起的脸庞上,照射在挂着泪珠的双眼中。
他的脸很俊俏,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高挑的鼻梁下,是两瓣轻薄透红的嘴唇,犹如两瓣玫瑰,精致立体的五官,在此刻更显得“楚楚可怜”
“李墨白,你这是闹哪样啊?”坐在上首位的岑夫子嘴唇轻起,将杵着的戒尺横于桌上。
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刚到书院半个多月,原本该上自己八节早课却逃了六节半,一节睡觉,半节上厕所的浪荡子,倒要以什么理由来搪塞自己,若是不能让自己满意,哼!这一顿戒尺炒肉,倒是要让他好好享受享受了。
岑夫子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已经看透了李墨白的小把戏,任你演技再高超,理由再充分,只要老子打死不信,你这道美味不吃也得吃。
嘿嘿!
“夫子救命啊!有人想毒害学生!”李墨白声音凄厉,透露出恐惧和悲愤,眼角挂着的泪珠哗啦流出,轻薄透红的嘴唇微微打颤……
见此一幕,岑夫子欲脱口而出的“老夫不信”戛然而止,脸色大变。
周围众人平淡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在眼神深处的一抹嗤笑却变成了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何人要毒害于你,且细细说来”
岑夫子站起了身,缓步走到了李墨白面前。一抹怒意已然充斥在他充满褶皱的脸庞上。
这股怒意不似先前,他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书院中毒害自己的学生,这究竟是挑衅,还是有着生死大仇。
李墨白的语气中的恐惧和愤恨不像是装出来的,更像是真情流露。再者,他也不相信,李墨白会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粗劣的理由充当借口,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可不小。
众所周知,儒家最是护犊子,若是自己的学生受到了欺负,儒家长辈可能自诩文人,不会出面与其刀兵相向,但是以文人之手段,间接出手,那还是墨守成规的。
若是自己的学生受到了不公,作为老师的夫子找不回公道,那会被其他文人夫子所诟病,甚至,还会在文人史册中计入一笔。
因为儒家认为,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保驾护航也!
“你尽管将你的遭遇说出来,为师定替你讨回公道!”
岑夫子搀扶起了李墨白,语气深沉,透着怒意和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