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改前几天的清空万里，灰蒙蒙天幕笼罩城市，阳光被浓厚云层阻隔，警局周围依旧充斥着车辆的呼啸声，但鸟儿没有像往常一样鸣叫，显得有些压抑。

傅衡到警局后陆续收到了同事的请假申请，昨天参与调查的同志有1/3都申请了病假，都是感冒发热的症状。也许是长时间的养尊处优，昨天突然加了工作强度导致的，傅衡并没有太在意。

早上9点，有两个女人一起走进了警局，两人差不多高。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着装正式，梳着标准的马尾；另一个则裹得和粽子一样，带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完全看不到原有的摸样。

黑框眼镜女走到接待处，对着接待员平静地说道：“劳驾，叫一下你们队长。”

接着就递了一个小本本过去。

接待员打开看了看，有些吃惊，随后快速地回应道：“您稍等，我马上叫队长过来。”随后一路小跑来到傅衡的办公室，此时傅衡正在查阅樊星及其课题组发表的文章。

“队长，有两个国安局的人找您，现在就在接待大厅。”接待员语气有些急促。

傅衡有些吃惊，但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平静地说道：“让他们到这来吧。”

很快，接待员就领着两个人来到了办公室。傅衡让两人先坐到用于接待的沙发上，示意接待员出去，并关上门。

“这位戴口罩的小姐，你是樊星吗？”傅衡平静地说道。

“是的，不过...”樊星有些吃惊的回答。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呢！”待黑框眼镜的小姐接过话说道。

“这个之后再慢慢说吧。我是傅衡，这里的头。国安局的同志怎么称呼？”傅衡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是雅见，现在能说说刚才的话题了吗？”黑框眼镜女好奇的盯着傅衡说道。

“行，我简单的说一说吧！”傅衡边说边开始拆茶叶，“我查过樊星的资料，首先，通过天信聊天，我确定她确实还活着，而不是别人再使用她的账号；其次，星核之灾，并没有报道幸存者，那她的存在大概率是被隐瞒了，也就是说她身上有些信息是不能公开的，会有人保护她；那么哪个部门会负责保护呢？”

傅衡顿了顿，将重新烧开的开水取了下来，开始洗泡茶和洗茶具，然后接着说道：“其实选择有很多，但听到有国安局的人找我，我大概就猜到了，也有些吃惊，这居然涉及国家安全。”

“你的推论并不严谨，也许樊星并没有接触星核之灾，只是有些科研成果需要保密呢？”雅见平静地打断道。

“你说的对，确实有这种可能。但当我看到樊星的时候，我确定她是幸存者。”傅衡看了看樊星说道。

“怎么看出来的？我穿成这样，连男女都不太好分吧！”带着口罩的女人突然问道，声音如高山上的流水，声音不大，但清脆。

“你虽然包得很严实，但我还是能看到你脖子上的部分皮肤，明显有两种颜色，像是烧伤后恢复的样子；而且今天天气并不冷，你居然带了薄手套，这种情况，不是为了遮瑕就是遮光，这些都表明你受过大面积的伤。”傅衡说完便给两人分别倒了茶。

雅见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抿，眼里满怀欣赏的说道：“跟傅队您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那我今天的来意你应该明白吧！”

“我只能猜猜，大概是监督和保密工作吧。”傅衡喝了口茶，然后回应道。

“大体上不错，但还有其他的东西。樊星受灾前的记忆已经缺失或者混乱，很多问题无法回答。审讯我会全程陪同，与案件无关的东西，不要提问。”雅见严肃的说道。

雅见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然后说道：“这是保密协议，审讯的相关人员都要签，审讯的目的是提供线索排除嫌疑，相关的证词未经允许不得公开。”

“可以，我尽量减少参与人员，审讯记录就让机器人小苦记录，我再找个人一起审讯，视频监控就不开了。您看我这样的安排可以吗？”傅衡同样严肃的回应道。

“没问题，审讯什么时候开始，尽量快一些。”

“20分钟后吧，我安排一下相关事宜，你们先到接待区等一等吧，哪里有点心咖啡什么的，可以吃点喝点。”傅衡说完就呼叫了接待员，让她领到贵宾接待区。

送走两人后，傅衡查看了手机，谈话期间有消息进来。是溶解纱窗的物质检测报告，以及市局对这起案件的指示。

看完后，傅衡感到心慌，事情虽然没有定论，如果符合猜想的话，可能现在整个城市都面临着威胁。

傅衡很快就安排了相关的审讯事宜，期间还接待了市局委派的专家贺图。贺图是生物与防疫学专家，与政府常年有密切合作。此人看着四五十岁，身材保持的很好，眼神温和，带着半框眼镜，头发有些稀疏，穿着普通的运动服，看着很亲切。

傅衡与贺图简单的交流案情后就一起向审讯室走去，这次的审讯与以往不同，没有监控，没有人工记录员，甚至审问者和被问人都不在一个房间，而是在一个又透明玻璃隔开的房间，声音通过机械传播，樊星自己一间，其余三人在另一间，玻璃是双面的，大家都能清晰的看见表情。

简单的寒暄过后，傅衡和贺图都签署了保密协议，随着一声：“小苦为您服务，接下来的记录就交给我吧！”的机械音响起后，审讯正式开始。

傅衡率先发说道：“请把帽子口罩什么的摘下，露出清晰的面部，这是规定。”

樊星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做了。樊星的头发雪白，长度不长，还不到肩膀；面部肤色不统一，像是纹了一个白色的大爪子在脸上，但是皮肤平整，和烧伤后重新长出来的肉很不同；有一条眉毛也是白色的，眼睛倒是正常的褐色，低着头不看大家。

贺教授看见这样的面貌，随即问道：“你是怎么变成这幅摸样的？是星核的影响吗？”

不等樊星回答，雅见打断道：“这发生在她有清晰的记忆之前，也与本案无关吧！根据保密条例，无需回答。”

“抱歉，我冒昧了。傅队，还是你主导提问吧。”贺教授回答道。

傅衡点了点头，开始提问：“你和受害人是怎么认识的，具体到时间、地点、事件。”

“三天前，也就是10日下午6点，我画完妆后就外出散心了，这次外出是提了申请的。我打车来到了香谭街，当时我带了假发并化了浓妆，遮掩了身体的异常，因此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游玩了一阵后，有些饿了，就找了一家无人自助点餐馆，我和谢珂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当我点餐时，他已经在餐桌上吃饭了，我们本该不记得对方的。”樊星回答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产生了交集？”傅衡追问道。

“我点完餐后又进来了两个男青年，他们眼睛扫视了一圈后才开始点餐，点单的速度很快，然后两人径直走到我的桌前。其中一个穿着浅色夹克的帅气青年向我小声的搭讪，希望获取联系方式，并且之后一起去玩。我本来不想拒绝，但我看到他的同伴那浓浓的眉毛时，我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樊星接着说道。

“浓眉毛难道和违法犯罪有什么联系吗？”傅衡疑惑的问道。

“警官说笑了，不是那种原因。是因为我在刚下车时见过这个眉毛，当时他穿的是浅色的卫衣，带着帽子和口罩。但我们在餐馆遇见时确穿的是褐色夹克，我们两次遇见是正常的，但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换了衣服，这明显是有预谋的跟踪。于是我大骂他们无耻，试图引起旁人的注意。浓眉男没忍住进行了回击，由于他们先前说话的声音小，旁人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现场的气氛明显是向着我的。在这种氛围下，谢珂站了出来，对他们进行了斥责，不过语气其实有点怂，还蛮可爱的。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就走了，饭都没吃。”樊星说着说着表情变得生动了起来。

樊星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我顾及自身安全，于是邀请谢珂一起吃饭，然后让他开车送我回住所。之后他就自己回家了，我们也再没有见过了。”

“被跟踪这事，你汇报过吗？”傅衡问道。

“汇报过，在回住所的车上，雅见女士手机上应该留有相关信息。”樊星说完看了看雅见。

“确有其事，但当时我并不在意，因为我们确实派人跟踪了，事后复盘才发现，那两人不是我们的人，有其他人也在跟踪。这件事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与本案无关。”雅见回应道。

“好，跟踪的事情暂时不谈了。其他的内容都属实吗？我这有你们的手机实时定位信息记录，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只车上那点。”傅衡盯着樊星说道。

“如果你有这份记录的话，应该也能知道我和失踪案无关的吧！”樊星回答道。

傅衡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我先前对你说是失踪案其实是不准确的。准确的说，是被害人的肉体失踪了，而骨架还躺在自己的床上。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既不是他杀也不可能是自杀，倒像是一场灾难降临到他个人的身上。”

傅衡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观察到樊星和雅见听到这里都漏出了吃惊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在现场发现只有纱窗破了个洞，洞口的大小婴儿都出不去，更何况外面的防盗窗还完好无损。检测纱窗的碎屑后，发现是被甲酸腐蚀的。”

“樊星、贺教授你们都是生物学方面的专家，应该不难推论出凶手是虫子吧。”傅衡说完用眼睛询问樊星和贺教授。

“你的意思是一个大活人被虫子直接吃完，连求救都做不到？”樊星疑惑的说道。

“也许是人先死了，然后才被吃的。”傅衡冷冷地说道。

“据我了解，这个星球没有这么厉害的虫子。而且从资料上来看，如果是虫子，那虫子是从体内开始吃的，因为现场几乎没有血迹。这怎么可能嘛？”贺教授严肃的说道。

“以虫族的进化能力也不是不可能吧，我们星球没有发现不代表不存在。”傅衡说道。

“就算有这种虫子，被害人也不应该只有一个。被害人生活规律，饮食也依赖于城市系统，凭什么只有他...”贺教授话说道一半停住了，直直的的看着樊星。

樊星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她，于是开口说道：“意思是这虫子是我从灾区带来的呗！”

“既然樊星小姐也明白我们的怀疑，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和被害人是否有亲密行为，比如共同饮食或者性行为？”傅衡紧接着说道。

樊星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说道：“那天他送我回住所后，我们还一起呆了几个小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在我破碎的记忆里，我不是这样一个轻浮的人，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就很有感觉。”

“如此亲密过后居然就不联系，你们的聊天记录空空如也。这怎么回事？”傅衡继续问道。

“欢愉过后我挺自责的，也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了，至于他为什么也没有联系我，是我叮嘱的。”樊星低着头回答道。

“好，我想问的也基本问完了。小苦停止记录吧。”傅衡说道。

“记录已完成，期待下次使用。”机器人小苦回应道。

“贺教授，该您拿主意了，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警队队长能处理的了。”傅衡对着贺教授说道。

“你的猜想其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你同事有身体异常的吗？”贺教授询问道。

“有好几个去过现场的同事都感冒发热了，今天请假了。”傅衡回答道。

听到这里，贺教授的冷汗直流，有些发抖的说道：“你很聪明，审问之前就已经有完整的猜想了，但为什么不给我准备一个口罩？这屋子里的人除了我都是潜在的感染源。”

“别紧张啊，教授。现在还都不确定呢，您要是怕担风险也不会干这行，对吧。”傅衡意味深长的说道。

“好好好，把我架在火上烤是吧。我现在就向上汇报情况，把相关人员进行隔离检查，警局先关门吧，所有人不得出入。”贺教授说完就走出审讯室，开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