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国都——新玉名宫)
黄铜烤架上的沙蜥肉串滋滋作响,蒸汽从铁板底部的齿轮散热孔喷涌。戴白色头套的摊主用机械钳翻动仙人掌馅饼,馅料里裹着会发光的冷凝水珍珠。所有摊位共用一根生锈的供气管,每当气压不足时,纳帕瑟达街的煎锅都会发出恼人的啸叫。
在纳帕瑟达街上,有一支商队碾过凹凸的石板路,沉重的步伐震得周边摊铺为之颤抖。商队赖以穿过沙海的砂兽,披着坚硬的褐色鳞片,每走一步都会伴随着甲壳摩擦的低沉,骑手们绑在它背上的鞍具简陋而结实,蒙皮已被风沙磨得发白。
纳帕瑟达街的尽头,是萨达中心广场。在广场中心,有一座巨大的报时钟楼——龚崔钟。建筑用平滑的砖石构成,楼顶则是圆锥状的。每当正午时分,钟楼内的锅炉就会以爆发式的推力推动炉顶的铁球,铁球会迅速冲向楼顶的大钟,产生的碰撞声以便达到报时的效果。
与龚崔钟相隔一条街道的,则是北漠王国的皇宫——璨新宫。
七重黄铜齿轮组成的宫门每转一圈,就会掉落铁锈色的沙漠玫瑰结晶。蒸汽穹顶在王座厅投下齿轮状光斑…
王座上的男人,银发自然地垂落在肩头,灰色眼瞳如鹰眼般犀利,干脆利落的胡茬,染霜的眉峰下,那道横贯右脸的旧疤随嘴角抽动苏醒,似闪电劈开。
“刻霍斯,‘圣战’的后勤物资,尘埃落定否”堡里一世摩梭着手上的玉石戒,声音平淡如波。
“陛下,已征调帝国冗余人力,充入运输队和军械坊。”刻霍斯将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态度如同精确的仪器。
“善。”堡里一世微微笑道,脸上疤痕随之扭曲,眼神掠过一丝狡黠。“更兼数年移民,玉卫侍之浸润,早已植入敌国沃土。”
刻霍斯见状,低下头颅,连忙说道:“陛下明鉴,“工业竞赛计划”早已北海平原新人们负重不堪,时机成熟,待可取之。”
“刻霍斯,这涤荡污秽,播撒玉辉的‘圣战’,攻占?何等粗鄙。”堡里一世嘴角划过一丝丝弧度,胡茬也跟着牵引。
刻霍斯背脊冒出冷汗:“是的陛下。”
(斯皮卑诺山脉北坡)
山脉上的树并不怎么多,鸟儿随意丢弃的树种,长了一些不知名的杂树,风掠过灌木野草时翻起灰绿波浪。
絮云悠悠天上过,山岚游弋,显得悠闲。与驻扎在此的北漠行军造成反差。
沙沙——
沾满灰尘的皮靴粗暴地踩踏泥地和硬石。
“长官,喷火燃料已经运到。”士兵气喘,吐出的白气被山风吹散。
举着望远镜望向山头,身形如石头般凝固的长官缓缓回头:“行,归队吧。”
士兵喉结抖动,忍了忍,:“长官,这是要焚山开路吗?”
啧——
长官皱了皱眉头,视线如冰锥般刺来士兵心里一紧,急忙跑去了营地帐篷的阴影中。
士兵走后,他继续用望远镜看向远方……
(北海平原新市政厅)
偌大昏暗的档案室里,少女的脚步声引起阵阵回音。
“在哪里呢?”唐晚乔鼓起腮帮子,在一排排铁柜间徘徊。
“编号boom—8文件,哈,找到了!”唐晚乔把文件从柜子中取出。
唐晚乔胸前抱着文件,嘀咕道:“这下子可以交差了。”
“想干什么。”
“别跑!”
“站住,小子,别跑!”一片声音在档案室门口的走廊叫道。
唐晚乔被吓得一哆嗦,微微歪头,然后往声音源头看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来也没什么嘛。”唐晚乔边走边看这门口那边,殊不知前面有一道人影。
“啊,你走路不看路啊!”唐晚乔气道,但是看到眼前的人还是被惊到了。
“姐姐姐,别说话,嘘!”散秋连忙用手捂住唐晚乔的嘴巴。
“好好好,不大声说。”唐晚乔急忙把散秋的手拿开。
“咦,好多口水。”散秋把刚刚捂唐晚乔嘴巴的手往铁柜上抹。
“明明是你自己…”
“嘘!姐小点声。”
“你来干嘛!”唐晚乔没好气道。
“这个嘛…”散秋瞟见门口有一道黑影,话没有说完,然后就跑到一旁的铁柜边躲起来了。
“额…”
散秋躲在柜子后面,探出头来刚好可以看见唐晚乔的左侧面。
这时,一个男人进入档案室,看见唐晚乔,然后微笑道:“小姐你好,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你有看见一个小子吗。”
“没有哟。”唐晚乔也面带微笑回应道。
男人瞟一眼唐晚乔胸前的文件,boom—8的字样…
唐晚乔准备离开,却被拦住。
“等一下小姐。”男人的微笑开始变得诡异。
唐晚乔察觉不对。
“我可是有许可进档案室的…”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档案室中回荡,工装服的布料气息在唐晚乔面前拂过。
散秋突然冲出来,拿着手工刀抵挡住男人的匕首,由于没有作战经验,匕首还是在散秋的食指上留下血痕。
唐晚乔迅速做出反应,她迅速抬腿,踢飞男人手中的匕首。
男人对此感到惊愕,就在男人喘息瞬间,唐晚乔把散秋推向门口。
“快走!”
散秋马不停蹄地在市政厅的走廊上奔跑。
“干什么,市政厅里静止奔跑。”一个身穿灰色制服的中年文员从侧面截住了散秋。
“叔,档案室…”
“哦,偷摸溜进来的那小子,被我抓到了吧。”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唐晚乔小姐在档案室遇刺了,遭人陷害,有危险啊!”
市政厅工作人员:“什么?遇刺!真的有刺客?”
“千真万确!”散秋急切说道。
工作人员脸色铁青,东张西望,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同事,说道:“老刻!出事了!档案室!唐晚乔小姐!快去叫安保!”事情发生的突然,从脑袋中炸开,工作人员还没有从工作时的文件稿中脱离。
说完,工作人员对散秋喝道:“小子先别走,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是假的,你就死定了!”
这时,一个人朝工作人员和散秋走来。
“不用了,我在这里。”唐晚乔嘴角微微一颤,站在走廊上,身上的风衣沾上些许灰尘,但是肩膀处的衣袖被划出一道口子,血迹已经渗入袖子,细看还有一道血痕。唐晚乔用手心紧紧按住伤口,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文件。
刚跑起来的老刻又折返回来。
“唐晚乔小姐,真的受伤了。”拽住散秋的工作人员说道,又回过神来,看见唐晚乔并无大碍只是小伤,心里松了口气。
“医疗箱!唐晚乔小姐需要包扎。”拽住散秋的工作人员回过头对唐晚乔说道,“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们自认为这里安全,让小姐你一个人…。”工作人员说话越来越小声,想表达关切,又有点自责,完全忘了散秋的存在。
老刻早就备好医疗箱,想给唐晚乔包扎,但是被阻止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玉卫侍潜入了这里,装成工作人员,可能是为了这个文件与我进行搏斗,但是现在逃跑了。”唐晚乔清晰地说道,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的现场。
市政厅部分文员有的为这次事件的影响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有的则是抓住机会,进行关于这次玉卫侍的事件。
“非常抱歉,我们未能注意到玉卫侍的潜入,我们会立即汇报上级,加强戒备。”刚刚拽住散秋的工作人员说道,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散秋:“小子,你刚刚,在里面看见袭击者了吗?什么样貌?”工作人员纯粹为了想获取玉卫侍的线索,没有了以前对散秋的严厉,只剩下一丝追问的本能。
唐晚乔看准时机,拉着散秋向前一步走,语气中带有保护性的强硬:“他是我的助手,所以我们要赶紧回去处理文件的事情,至于这里的事情嘛,你们应该需要处理吧。”她强调了“文件”和“助手”二词。
“原来是这样的啊,这小子原来是你助手!你们快回去处理文件的工作吧!”工作人员如释重负,然后看向散秋,对其补了一句:“小子,跟紧唐晚乔小姐,别乱跑添乱了。”
之后,散秋在唐晚乔的掩护下,快速穿过这些沉浸在混乱事务的文员,离开了市政厅。
(丛林咖啡馆)
这是个坐落在市区十字路口的咖啡馆,老旧木制招牌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倾斜,招牌下则是种满绿萝的窗台,绿萝上的小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丝金光。
不过在“工业冷战”的影响下,咖啡馆生意惨淡。
叮铃叮——
门铃轻响,唐晚乔推开了木门。
与之前的醉汉酒馆不同,咖啡馆呈现出一种小清新风格。
呈现在眼前的则是一片素净的空间,被森林的原始生态所覆盖。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原木横梁,店内的四周的墙壁不再是单调的素色,而是都用一种木色的所覆盖,仿佛置身于树洞之内。
座位区这边,藤编的椅子透出天然的舒适,诱人陷入其中。桌子则用粗壮树干横切面来充当,其担上的年轮如水波般荡开。
唐晚乔和散秋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俩人刚坐下,就有一个女孩前来。
“小姐和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尽管生意不好,但是女孩还是撑起营业式的微笑,然后交饮品单递给俩人。
饮品名全数刻在一块温润香木上。木质边缘则由蜿蜒的藤蔓自然缠绕、镶嵌成框。
唐晚乔瞪大双眼,看向饮品单“啤酒咖啡”一栏。
“一杯侹索布提。”唐晚乔说完,看向散秋,“你嘞?”
散秋思索片刻,然后说道:“和你一样吧,刚好不知道喝什么。”
其实散秋对咖啡类饮品接触极少,看着无关联的文字拼接,无法想象出饮品的味道,便选择了和唐晚乔一样。
“呃…两杯侹索布提,记下了。”女孩微笑道,然后便去原木柜台前制作饮品。
沸水顶着壶盖嘶鸣作响,柜台的唱片流淌出舒缓的旋律。在这氤氲的氛围中,唐晚乔转向散秋说道:“谢谢你。”
散秋先是一愣,转头往窗外看,不敢直视唐晚乔:“谢什么,你不也帮了我吗。”
“你拿手工刀挡在前面,很帅哟。”唐晚乔带着玩昧的语气说道。
散秋被唐晚乔这样一说,耳根子都红了,然后抓了抓脑袋:“这样啊…”
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久,话锋一转,唐晚乔双手撑着脑袋,看向散秋,问道:“所以,你去市政厅干什么?”
听到这样一句,散秋瞬间僵住,慢慢低下头,恰巧两杯侹索布提也在此刻被女孩端了上来。
“两位慢用。”女孩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拿着托盘,安静退回了原木柜台。
趁着这个时机,散秋整理思绪,然后对唐晚乔抬起头:“咳...我在一家小报社混饭吃。也不知道我们老板打哪儿听来的风声,说平原新这边有大新闻,这不,就把我支使出来‘收集情报’,好让编辑部那帮人能编出点响动来...”
“原来是这样呀。”唐晚乔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摇晃着杯子,“但是…”
散秋听到“但是”二字,瞬间打起寒颤。
“你这样子做,如果今天没有我,市政厅那些人可是会把你抓起来的,如果你栽在这里,阿姨不担心死啊。”唐晚乔说着说着就严肃起来。
“我…抱歉。”散秋羞愧的底下了头,本来就不敢直视唐晚乔,现在看都不敢看了。
唐晚乔瞥了一眼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小心的抿一口。
散秋见状,也学着唐晚乔的样子小抿一口。
“呸呸呸,苦涩的口感加上酒精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感觉味蕾都消失了,苦死了。”唐晚乔抱怨道。
散秋也是一样,同样对这个味道感到震惊,不过他还是勉强咽了下去。
原本还比较严肃的唐晚乔,看见散秋,又开始笑起来,然后说:“既然这么‘喜欢’喝,我这杯也给你吧。”
“什么?不是你先点的吗?自己怎么不喝。”散秋愕然。
“第一次点,有点好奇。”唐晚乔嘟嘟嘴巴,一副“我只是好奇宝宝”的模样。
她的目光转向咖啡馆窗外。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铺洒在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步履匆匆——毕竟,大部分人都卷入了如火如荼的工人运动,街巷深处似乎还残留着白日喧嚣的余烬。这表面的平静,像一层薄冰。
一声沉闷如惊雷一般,从遥远的北方炸开,但是那声音并非雷鸣,更像是大地张裂般的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震颤,使杯中的黑褐色液体在疯狂的搅动着,咖啡馆的摆钟也在墙上剧烈的摇晃,此后,取而代之的则是贯穿耳膜的声响——平原新城市防空警报。那机械般沙沙的声音,刺穿了午后的宁静,和侹索布提的苦涩。
“啊——!”柜台后的女孩听到之后大惊声,咖啡壶从手中脱落,滚烫的褐色液体在木板上迅速蔓延开来,作为咖啡馆仅有的两位顾客,散秋和唐晚乔同样也惊恐的僵在原地。
平原新北郊,漆黑的烟柱携带着火光,疯狂的冲向天空,想要吞噬蓝天。
此时喊着口号,带着袖章,进行工人运动的人们,看见了北边的烟柱,还有那绵延不断的炮响,都如木头般杵在原地,显然,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北边的炮仗…防空…警报…快逃。”一名工人面带恐惧,惊慌,在平原新的街道上跑起来。
恐惧迅速在人群中蔓延,街道上,零散的行人先是茫然四顾,随即被巨大的、原始的恐慌攫住!尖叫声、哭喊声骤然爆发,慌不择路,人们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撞翻了路边的杂物,一片狼藉,黑暗且堆满灰尘的防空洞,成了这时候人们的最佳逃往地点。
原来参加工人运动的人们,本是为了讨要生活,现在纯粹是本能的为了生存。
北漠的爪牙,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撕碎了平原新脆弱的宁静,侹索布提的苦涩,在突如其来的硝烟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