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姿态的林诚俯身轻轻触碰着躺在地上，陈平安的脸颊。
瞧这孩子，个头长高了些，可还是那般清瘦，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吃苦遭罪。
“这是……”林诚伸出手，随意一抓，一张古老的龙族契约便从陈平安的神魂之中被抓取出来，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那契约之上，金光流转闪烁。
林诚伸出右手，在契约上缓缓摩挲，接着微微用力，这张由真龙签订的契约瞬间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什么破玩意儿！
他随即拿出一片老树叶，将其中蕴含的生命能量一分为二。
一份用来治愈刚刚因解契而遭受反噬的陈平安，另一份则用于救治脊梁骨被打碎的郑大风。
昔日天庭之中，唯一甘愿镇守天门的天将，怎能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是你！！！”那高大女子认出了林诚，不禁出声喊道。
林诚听到声音，缓缓起身，双手背负于身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众人走来。
“一别万年，好久不见！”
万年前，林诚曾陪同天庭共主观战，而这高大女子，便是当时唯一的见证者。
“剑钝了。”林诚走到高大女子身前，神色淡然地评价道。
高大女子却答非所问：“这是祂留给你的？”
“是的，用来完成我和他的约定。”林诚如实回应。
紧接着，林诚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文圣，说道：“文圣一脉，无论是挑选弟子，还是教导弟子，皆是一等一的水准，只是这些弟子的结局，却大多不太好。小平安还没同意拜入师门呢，就被人算计，在这老龙城差点丢了性命，你这位未来先生，当得可有些不称职啊。”
老人原本满是愤懑的神情，瞬间变成了一脸苦相，嘴巴微微张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为了一个凡人女子，便能豁出性命的郑大风，不错！面对世间不公之事，哪怕自身境界低微，也敢于挺身而出的陈平安，很好！”林诚继续说道，“凭借家族荫庇，草菅人命的方家子弟，差劲！躲在背后算计他人的苻家子弟，同样恶劣！”
“而断人传承，对孩子下手的儒家圣人，很！不！好！诸位夫子，你们觉得呢？”
林诚目光如炬，朝着自他现身此地后便匆匆赶来的三位儒家代表质问道。
这三人，正是至圣先生、礼圣、亚圣。
言罢，林诚随手一挥，刚刚被亚圣关进文庙的古稀老者，瞬间又出现在了原地。
古稀老者神色有些恍惚，待看清周围状况后，显然是打算说些什么，可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对于这般人物，林诚根本不想听他开口，以免污了自己的耳朵。
亚圣微微向前一步，侧身挡在了古稀老者身前，说道：“此事他已然知错，文庙会从严处置。”
林诚看向礼圣，问道：“小夫子定下规矩，用以约束天下人，不知这天下人之中，是否包含文庙诸位负责监管规则的夫子？”
礼圣回应道：“自是包含在内。”
林诚嘴角微微上扬，看向至圣先师，说道：“连这般人都能成为陪祀圣人，看来儒家的学问，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高深精妙。”
至圣先师道：“此事虽未酿成大祸，但终究是我儒家有错在先，还望道友莫要动怒，文庙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林诚摇了摇头，说道：“文庙又能如何处置？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自家的事，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古稀老者，继续道：“你们觉得他会认为自己错了吗？不会的，他甚至不会觉得自己坏了规矩是多么严重的事，只会觉得可惜，没能断绝文圣一脉的传承，没能为儒家所谓的未来大义做出‘牺牲’。说不定此刻他心里还在嘲讽文圣，即便他如此行事，一个被逐出文庙的圣人又能把他怎样？”
文圣听闻，默不作声。
古稀老者则神情激动，想要上前，却被林诚随手一指，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罢了，本来我就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浩然天下，最重规矩与道理，可到最后，还得靠实力说话。”
“天问！”
随着林诚内心一声呼唤，远在天外遗址的本命飞剑，瞬间化作一道剑气星河，朝着浩然天下疾驰而来。
整座浩然天下的云层突然静止，一道横贯天穹的剑气垂落，途经之处，星河移位，天河倒卷。
刹那，天地之间，一道金色光柱陡然出现。
光芒渐渐消散，林诚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古朴长剑，剑身铮亮夺目，剑意蓬勃盎然。
至圣先师见状，说道：“道友，何必如此。”
林诚笑道：“既然你们管不好自家之人，那就由我来帮你们管。小孩子受人欺负了，当大人的自然要讨回公道。俗话说，打了小的，老的就得来。我不一样，我只打老的，不管小的。”
一尊金色法相在林诚身后缓缓显现，并且不断变大。
三丈……百丈……万丈……
很快，巨大无比的法相出现在整个浩然天下之外。
就在这时，于浩然天下广袤无垠的疆域中，儒家一脉，自初窥门径、初凝浩然正气的新晋儒生，至那已臻化境、屹立于十三、十四境的儒家圣人，无不例外，皆遭逢奇景。
一双浩瀚无垠、金光熠熠的巨瞳，仿佛自虚无中猛然睁开，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压迫，赫然映入眼帘，令得诸儒心生敬畏，身形凝固，动弹分毫不得。
亚圣还欲出言劝阻，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动弹，只得作罢。
“司规儒圣枉法，儒家同受其惩。”金色法相发出的声音，宛如审判之音，在整座天下回荡响起。
礼圣神色凝重，同样显现出自身法相，一尊中年儒生的形象，将整座浩然天下护在手心。
随着林诚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那巨大法相也同样举起一柄金色巨剑，随即在天外朝着整座浩然天下斩落而下。
吾有一剑，剑名“天问”，持剑问人，落剑问天。
所有儒生面对这仿若天灾降临的恐怖场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色巨剑迎面斩来，不少人吓得紧闭双眼。
时光仿佛凝固，直至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缓缓散去，周遭的一切重归宁静，宛如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然而，紧接着他们便愕然发现，体内原本澎湃的浩然气已然消失了一部分。
所有儒生，无论修为高低，实力纷纷下降了两层，更为严重者，甚至直接跌落境界。
林诚撤去法相，回到老龙城，手中赫然多了两朵道韵流转、光芒四溢的金色莲花。
他不再多言，伸手一吸，将古稀老者抓至身前，剑指其眉心，缓缓说道：“今日之因果，皆由此人承担。生生世世，生而知之，业障缠身，永无安宁。”
不是觉得陈平安好欺负吗？不是总想着牺牲他人来成全儒家吗？
那就让因这件事导致实力下降，进而在将来蛮荒入侵时本不该死去却牺牲的众多生灵所产生的怨念业障，生生世世缠绕着你。
话音刚落，地面之上，一尊庄严巍峨的法相悠然浮现，其形貌赫然便是世间广为流传的地府判官之姿。
法相微微作揖，发出威严空灵的声音：“谨遵法旨。”
“为了不影响小平安今后的成长，我希望知晓此事的，只有我们在场这些人。”林诚此言，既是陈述事实，也是下达命令。
接着他不再理会满脸惊恐的古稀老者，以及沉默不语的夫子们，看向高大女子和杜懋，说道：“小的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转身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句：
“两份文运金莲我就拿走了，若有异议，大可来剑气长城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