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回到家，见保姆和妻子闻文正在收拾整理家里的物件，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搬到县长级别的房子里去了，他赶忙放下包，走上前去帮忙。

"这儿不用你动手。”闻文努了努嘴，示意他去书房。

“爸爸在书房?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周铁问道，闻文点点头。周铁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敲下门走进书房:“爸爸。"

"回来了，过来坐。"闻县长正伏在桌子上看资料，见周铁进来，便摘下眼镜，走到沙发旁坐下。

“我先给您沏杯茶。”周铁斟好茶，毕恭毕敬地端过来，放在茶几上后才坐下。

“这两天，你们单位有什么新的情况吗？”闻县长喝了口茶问道。

"有，这些天，全团都在加大力度、加紧时间恢复老戏，可我还是察觉到有些人存在抵触情绪。"

“哦？为什么会抵触啊？"

“我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说什么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又要登台亮相了，革命人物都要被赶下台了。这不……就是十年浩劫的残余思想在作怪吗？"周铁在老丈人面前总是这么观察着小心翼翼地说话。

“那团里是怎么处理的？”闻县长又品了口茶。

"我看赵团长对这些言论的态度比较模糊，他没有明确表态。但能看出，他是十分支持恢复老戏的，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埋头挖掘传统戏的剧本，团里都很久没有开大会了。"

闻县长没有说话，拿起一根烟，周铁赶忙拿起打火机为他点上。

"爸爸，我还有些心得想向您汇报。"周铁看着闻县长的脸色试探着说。

"说说看。"

"我感觉剧团的人政治觉悟提升不上去，他们的思路比较狭隘，而且他们所谓的戏曲圈子，对外界事物的变化反应迟钝，可以说是固步自封。他们跟不上外面热火朝天的大形势，关注点总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周铁语气特意强调了“小”字。

“怎么，你在文艺团体工作这么久了，还张口闭口'他们他们'的，难道你不属于那个圈子?你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周铁的话让闻县长有些不悦。

"噢，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虽然我身处这个圈子，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思考的问题可能比他们多一些，或者说……我能跳出来看一些问题。”周铁慌忙解释着。

"能跳出圈子思考是好事，在家里交谈时说‘他们’那个圈子倒也无妨，毕竟我是你父亲是家里人。但我得提醒你，要是和其他人交谈，必须把'他们’改成’我们’。任何时候，无论你是否喜欢，都要对自己所处的工作环境有归属感。”闻县长严肃地批评道。

“是是是，爸爸您教导的对，我一定注意这个问题！"周铁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

“团里有很明显的派系纷争吗?”闻县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有。其实我们团里的派系很明显，主要体现在赵团长管理的演员那部分人和我管理的后勤人员。当然，我这边处于弱势，因为我不负责主营业务。大家的利益纷争还挺严重的，我发现演员们太热衷于争名逐利，还都是些……小名小利。”

"怎么讲?"

"就是……哪怕是一场规模很小的演出，他们.…….”周铁突然意识到又说错话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马上纠正说:“演员之间……也要争抢，即使都是跑龙套的，也非要计较个名字排序，我真是难以理解……就是，怎么说呢?”周铁思索着，想用一个恰当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格局。”闻县长慢条斯理地说道。

“格局！对，就是格局！爸爸，您总结得太精准了！这些演员就是格局太小。”周铁起身又把闻县长的茶杯斟满。

“这很正常，演员嘛，以演戏为主，只有能演上戏的人，才有资格从事这个职业，不然连最基本的门槛都跨不进去，能不争吗？你呀，虽然具备跳出固有框架的格局，但也得有融入其中的能力。目前来看，这个剧团还是个容易出成绩的地方，我对你的要求是，从现在起，抓紧学习专业管理知识，我不希望你一直待在后勤岗位，你要负责主营业务，多给我干些争光露脸的事明白吗？”闻县长说着撇了一眼周铁，他其实挺反感周铁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这种恭顺卑微的样子。

"明白明白！爸爸，我一定尽快学习并掌握相关专业知识，不辜负您的期望。”周铁紧张地站着说道。

“去吧，跟闻文说让阿姨加个菜，今天咱爷俩喝点。"

"好的，爸爸！"周铁兴奋地走出书房。像今天这种谈话的优待一年也没有几回，所以周铁异常高兴，他走到闻文身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