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的晨钟撞碎薄雾，惊起几只白鹤。少年道士云羲扒在炼丹房的窗棂上，鼻尖还沾着炉灰，怀里揣着刚顺出来的三颗辟谷丹——这是他这个月第七次偷丹，丹房长老的咆哮声已然从玉虚宫追到了后山。

"云羲！你当辟谷丹是糖豆吗！"

"长老明鉴，山下有鼠妖作乱，弟子这是为除魔大业积蓄体力啊！"少年足尖轻点松枝，玄青道袍在云海中翻飞如燕。腰间铜铃叮当，惊得山道上扫雪的外门弟子纷纷避让。这铃铛是师尊所赐，说是能镇邪祟，可自打云羲记事起，它最大的用处就是给厨房报信——铃响三声，偷吃烧鸡的混小子又溜下山了。

山脚的清河镇笼罩在古怪的腥气里。云羲捏着罗盘穿街过巷，铜勺在糯米袋里搅得哗啦响。前日有樵夫说见着磨盘大的黄鼠狼偷鸡，可他在镇子转了三圈，别说妖气，连根黄毛都没见着。

"小哥，要买符吗？"巷口忽然传来清泠女声。

云羲转头，见个戴幂篱的少女倚着竹篓，素白纱绢下隐约可见翠玉耳坠。他眼角忽地一跳——少女发间漏出一缕银丝，在日光下竟泛着极淡的金芒，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女娲雪"。

"姑娘这符..."云羲憋着笑蹲下，袖口不经意擦过对方指尖。刹那间，他腕间铜铃无风自鸣，铃舌上先天八卦的刻痕竟泛出赤金流光。少女幂篱轻颤，似是被惊动般后退半步。

东南方骤然阴风大作。少女突然按住他手腕，幂篱轻纱被吹开的刹那，云羲瞥见她眉心一抹青莲纹，而自己瞳孔深处似有金鳞虚影一闪而逝——这异象快得像是错觉。

"戌时三刻，阴气最盛。“少女语速急促，”不想喂黄皮子就快布阵！"

整条街的灯笼突然尽数熄灭。黑暗中数百双幽绿眼瞳浮现，镇中央古槐上盘踞着牛犊大小的黄鼠狼，尾巴尖燃着惨绿鬼火。云羲反手甩出铜勺，糯米如瀑洒成八卦阵，袖中却暗暗攥紧方才捡到的半片蛇鳞——那是他今晨洗脸时从鬓角脱落的怪东西。

"好家伙！这是把方圆百里的黄仙都请来了？"他指尖掐诀，本要施展最基础的驱邪术，地面阵法却突然腾起龙形金光。古槐老妖惨叫一声，鬼火竟被金芒吞噬大半。少女诧异地瞥向他，手中七星玉牌险些捏错方位。

子夜时分，云羲蹲在古槐下扒拉焦黑的黄鼠狼毛。指尖触到树洞里的青铜剑鞘时，额角突然刺痛难忍——恍惚间似见万丈高空之上，一柄缠绕雷光的古剑劈开混沌，剑柄处阴阳双鱼竟与铜铃纹路重合。

"这是..."

"不该碰的东西。"少女的声音带着喘息。她幂篱边缘渗出血迹，方才大战时，云羲伤口渗出的血珠溅到她手背，竟灼出缕缕黑烟。此刻少年后颈处，一片金鳞在碎发下若隐若现。

"道友且慢！“云羲晃了晃剑鞘，铜铃嗡鸣如龙吟，”你既认得此物，可知昆仑山西三百里有座被雷劈了八百年的荒山？昨夜那山突然..."

"云羲！"天际传来怒吼，丹房长老驾着葫芦法器破云而来，”你又拿老子的辟谷丹喂妖精！"

少女捏碎遁地符消失前，袖中滑落的丝帕恰好飘到云羲掌心。帕上星图与剑鞘裂纹相合时，他耳后金鳞突然发烫——那里悄然浮现半枚伏羲卦纹，与万里之外某柄沉睡古剑的铭文遥相呼应。

云舟甲板上，青衣公子手中的铜铃剧烈震颤："小妹，他的血...竟能破九幽煞气？"

"伏魔剑鞘认主时，连十二金人都会共鸣。"少女摘下幂篱，青莲纹在月光下流转，"兄长，我们恐怕要请这位‘小道士’喝杯茶了——用女娲族祭坛的千年雪芽。"

更深露重的山涧里，黑袍人抚摸着脸上逆鳞劫相。脚边黄鼠狼老妖的尸身正在消融，妖丹中残留的画面让他低笑出声：“伏羲的血脉居然混在蝼蚁堆里...倒是省了本座掘坟的功夫。"

第一缕晨光中，云羲正被罚扫天阶。他哼着小调擦拭剑鞘，没注意铜铃内侧的卦象已从”乾上坤下"转为"离火坎水"。山门外，两乘青鸾车驾悄然落地，车辕上女娲族的腾蛇图腾正吞吐信子，死死盯着少年发间新生的金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