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圣甲虫爬进胸腔时恢复意识的。
金质甲虫的足肢刮擦着干枯的肋骨,腹腔里堆积了三千年的细沙从肋缝簌簌滑落。头顶刺目的白光不像油灯,倒像传说中太阳神拉的眼睛。耳畔传来陌生的机械嗡鸣,混着人类惊恐的尖叫,像是法老处决叛徒时祭司摇响的青铜叉铃。
"木乃伊在动!天啊它坐起来了!"
穿着怪异白袍的女祭司跌坐在地,手中发光的石板映出我裹着亚麻布的脸。我低头看着缠满绷带的手掌,金甲虫正从指缝钻出,背甲上荷鲁斯之眼的纹路闪过幽蓝暗芒。
记忆碎片突然刺痛神经。月光笼罩的祭坛,青铜匕首刺入胸膛时飞溅的鲜血,还有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他手腕内侧的圣甲虫刺青与我面前这个逃跑男人袖口露出的图案完美重合。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绷带如活蛇缠住男人的脚踝。撕开的衣袖下,青黑色刺青正在渗血。当我的指尖触到那个图案时,时空突然扭曲。
我看到自己穿着镶金胸甲跪在祭坛前,面具祭司举着乌木权杖吟唱咒文。二十八名奴隶被活埋在金字塔四角,他们的惨叫让圣甲虫在陶罐里疯狂躁动。权杖顶端的月光石突然爆裂,祭司的面具在幽蓝火焰中熔解,露出我挚友赫姆特的脸。
"永生需要祭品。"记忆里的赫姆特把匕首插进我的心脏,"你会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考古队员的尖叫声把我拉回现实。那个有着赫姆特眼睛的男人正在用发光短棍灼烧我的绷带,空气里弥漫着树脂燃烧的味道。我伸手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绷带缝隙间突然钻出无数圣甲虫,它们组成流动的金色锁链,将男人钉死在绘着阿努比斯壁画的石墙上。
女祭司颤抖着举起发光的金属器物对准我,我嗅到硝烟的气味。但当她看到男人手腕的刺青时,突然睁大眼睛:"教授,这个图案和墓室顶部的诅咒铭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月光正透过坍塌的墓顶照在星象图上。圣甲虫群突然飞向穹顶,用身体拼出被篡改的猎户座星位。三百年前某颗超新星爆发的光芒,此刻终于抵达这座本该永远沉寂的坟墓。
绷带开始自行解封,露出下面翡翠色的皮肤。当最后一条亚麻布飘落时,金甲虫群托着那具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尸体悬浮在我面前。我伸手揭开面具,干尸眼眶里突然涌出黑雾,在空中凝成赫姆特狰狞的脸。
"你逃不出轮回..."黑雾嘶吼着扑来,却被星象图投下的光柱困住。我接住女祭司扔来的青铜圣杯,将三千年前本该完成的咒语吟诵完整。当黑雾在晨光中消散时,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墓室东侧被沙尘掩盖的出口。
女祭司背包里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开罗博物馆的警报声通过电波传来——陈列室所有圣甲虫护身符正在集体振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