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降与不降的抉择，在吕布冰冷的杀气下，似乎已有了答案。
大部分西凉士卒开始放下武器，表示归顺。
收编人心，远比收缴兵器要难得多。
董卓虽死，但这些骄兵悍将盘踞关中、凉州多年，积习难改，桀骜难驯。
更何况，眼下还有一个更为迫切的难题摆在面前。
洛阳城，历经董卓焚毁，早已不复昔日繁华。
如今城中涌入数万降军，加上原有的守军、官吏、百姓，人吃马嚼，每日耗费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
之前的储备在董卓之乱中损耗严重，而从河内转运，路途遥远且不说，河内本身也非富庶之地，难以长期支撑。
粮草不足，则军心必乱，届时别说掌控洛阳，恐怕连自身的立足都成问题。
“必须尽快解决粮草问题。”
许初心中明镜似的。
靠劫掠？
那是取死之道，只会激起民变，重蹈董贼覆辙。
靠朝廷拨付？
如今的天子不过是个空架子，国库空虚，指望不上。
唯一的出路，只有自给自足——屯田！
计议已定，许初不再耽搁。
第二日，他便在朝会上，顶着一部分守旧官僚或惊或疑的目光，正式提出了屯田的政令。
他环视一周，语气不容置疑：“洛阳周边，昔日皆是良田沃土，只因战乱而抛荒。如今百废待兴，首在足食。传我将令，即日起，于洛阳城外勘定荒地，设立屯田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新降的西凉将领身上，声音陡然提高：“所有军士，无论原属何部，皆需轮流参与屯田！开垦荒地者，免三年赋税！所获收成，军士与官府按三七分！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食！”
此令一出，朝堂哗然。
文官们大多觉得有失体统，让军人去种地，简直闻所未闻。
而那些刚刚归降的西凉将领，更是脸色大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许初冷眼旁观，他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而是亲自带着一队亲卫和几名熟悉农事的官吏，直接出城勘察荒地。
昔日繁华的京畿之地，此刻满目疮痍，田地荒芜，杂草丛生，偶尔可见烧毁的村庄废墟。
许初勒马站在一片长满半人高野草的土地前，脚下的泥土尚算肥沃。
他翻身下马，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对随行的农吏道：“此地尚可，记下，划为一号屯田区。”
几日下来，许初带着人跑遍了洛阳城郊，初步划定了数个屯田区域。
命令下达，要求各部军队即刻组织人手，开始垦荒。
黑山军和张杨旧部虽然也有些微词，但对许初早已信服，执行得还算顺利。
唯独西凉降军那边，却是阻力重重。
这日，许初正在城外一处新开垦的田地边巡视，看着士兵们挥汗如雨地挖着沟渠，虽然进度缓慢，但总算开始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鼓噪，只见一队西凉兵将工具扔在地上，围着一名都伯模样的军官吵嚷着什么。
许初眉头一皱，正要过去看看，一名亲卫匆匆跑来禀报：“将军，西凉军校尉牛辅，在军营中公然聚众鼓噪，说、说……”
“说什么？”
许初语气平静，眼神却冷了下来。
“说……说我等西凉铁骑，是马上打天下的好汉，不是扛锄头种地的泥腿子！还说……还说绝不听从将军你这……”
亲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一个黄口小儿，白面书生的瞎指挥！”
“呵，”
许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总算有忍不住的跳出来了。牛辅？董卓的女婿？”
“正是此人！”
“聚了多少人？”
“约莫有两三百人，都是他昔日的心腹部曲。”
“很好。”
许初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传令下去，将牛辅及其部众，全部给我‘请’到校场来！再去通知吕布将军，请他也到场观刑！”
命令传下，亲卫营如狼似虎般扑向西凉军营。
牛辅本以为自己振臂一呼，能得到更多响应，却没想到大部分西凉兵虽然不满屯田，但也惧怕吕布和许初的威势，只是观望，并未附和。
没等他煽动起更大的骚乱，许初的亲兵就已经杀到。
牛辅仗着人多，还想反抗，他挥舞着拳头，对着冲上来的亲卫怒吼：“滚开！老子是西凉铁骑，不是扛锄头的泥腿子！谁敢碰我一下试试？”
“哼，冥顽不灵！”
亲卫营的队率冷哼一声，手中钢刀一摆，“将军有令，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拿下！”
话音未落，数名亲卫已经合围而上。
刀背、枪杆毫不留情地砸下。
牛辅虽勇，却哪里是这些百战精锐的对手？
几声惨叫夹杂着兵器碰撞声，他和他那两三百心腹根本不够看，很快就被缴了械，绳索加身，捆得结结实实，押往校场。
校场之上，数千新降的西凉兵被勒令集结，周围则是刀出鞘、箭上弦的黑山军和部分禁军，气氛肃杀。
吕布按着方天画戟，面无表情地站在点将台一侧，眼神睥睨，自有一股威慑力。
许初缓步走上点将台，目光冷冽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最后落在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牛辅身上。
牛辅兀自挣扎，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许初！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书生！凭什么指挥老子？老子当年跟着岳父打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有种放开老子，咱们真刀真枪干一场！”
许初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只是对着下方所有的西凉降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你们中，有人不服！有人觉得，放下刀枪拿起锄头，是辱没了你们！有人觉得，我许初，不过一介书生，没资格统领你们这些百战精兵！”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我要告诉你们！军令如山！在这里，我许初的命令，就是军令！任何人，胆敢违抗军令，煽动闹事，动摇军心者——”
他猛地一顿，手臂指向牛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