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阵恍惚,周围的灰白色内景倏然消散。
天地黯淡,一股粘稠且刺鼻的气息涌入鼻腔,像是被雨水泡烂的木头,又像某种已经发臭的生物尸骸,混杂着腐臭和湿气,令人作呕。
脚下传来一阵令人不适的湿寒感。
刘蛰低下头,发现地面被一层诡异的墨色雾气覆盖,不厚,只到脚踝处。
轻轻抬脚,雾气随之波动,露出下方的黑褐色的淤泥,但仅仅片刻,雾气又重新聚拢,便归于平静。
“这是哪!我们在哪!!”
“好臭....”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人声开始在不远处响起。
刘蛰眯起眼,迅速观察周围的同时,也关注着其他人的情况。
半空被厚重的雾霾遮盖,透不过一点光亮,四周的景象混沌不清,天地仿佛融为一体,远处的轮廓被灰雾吞没,模糊且狰狞的树影在雾影中若隐若现。
淤泥和水洼高低起伏,像是呼吸般的轻微鼓荡,纠缠成团的古怪植物,没有一株是刘蛰曾经见到过的。
扭曲生长的矮树,惨白色的枝桠上附着着肉色苔藓,让人不寒而栗。
一道道绿色,蓝色和紫色的光芒在其他人的口袋,身体上亮起。
缓缓回神人们,有的警惕地观察四周,有的惊魂未定,有的瘫坐在地,有的下意识地靠近同伴,试图从别人身上找到一丝安全感。
那个叫凌峰的青年,刻意压低声音,召集所有人向他靠拢。
刘蛰注意到有些人从口袋中取出各种不同的物品,长棍,匕首,手套,药瓶,钩索,靴子,火炬.....
显然,其中大部分物品的体积大小完全不是这只小小口袋所能容纳的,可它们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被人从袋口拽了出来。
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口袋,指尖传来一股不真实的空旷感,明明只有巴掌大的袋子,却仿佛深不见底,而且意识中有了一种明悟,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口袋里的东西并控制它。
可惜,自己这一只的里面,空空如也。
“啊——!”
尖锐的惊叫声在寂静的沼泽中显得无比突兀。
循声望去,一个正在向前行走的男青年,双脚陷入淤泥中,满脸惊恐的他正拼命挥舞着双臂,大声向周围呼救。
“救我!快救救我!”
“别那么大惊小怪。”
体格健硕的肌肉男就在不远处,有些不耐烦地向青年伸出手。
“不对劲,我脚下的东西不对.....”
话未尽,一阵令人心悸的骨裂声中,青年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留在地面的只剩下腰部以上的半截身子。
脑袋向一侧耷拉下去,鲜血从口鼻中止不住地涌出。
肌肉男急忙向后退开,哆嗦着说道,“这....这......”
下一刻,青年那仅存的上半身也坠入地面。
随着又一阵骨骼崩碎的闷响,一张紫色的卡牌出现在青年消失的位置。
“人....人呢...”
被吓得全身发颤的壮汉茫然自语,“就这么没了?”
“快离开那里!”
凌峰的声音急切又不容置疑。
壮汉如梦初醒,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卡牌,扭身向人群聚集的区域跑去。
“呀!!!”
还未从青年消失惊愕中缓过神来,女人的尖叫声再次扣住所有人的心弦。
“这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又有人惊呼。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摔到在泥浆中,她的腿上有一团粘稠物,半透明,仿佛软泥,又像是某种蠕虫,它蠕动着,沿着女人的小腿向上爬,所过之处,皮肤迅速泛起紫黑色,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血肉中的生机,疼痛让女人面目扭曲,只剩下不断地尖叫呼救。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撕开裤腿,狠命拍打着自己的小腿,只见他腿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拇指大小的菌菇,用力拍落后,立马又会长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快跑!快离开这里!否则我们都得死!”
临时团结在一起的人们已然乱了,急促的喘息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恐惧如同潮水般蔓延,甚至有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
几个人一起向远处跑去,其中领头的男子手持长矛,用力敲打着沿途的地面,刚跑出几十米,就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入泥中,身子触地的瞬间,就有一团血红色的东西从地下翻涌而上,裹住他的头颅。
男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支撑起身体的双臂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而外地挤压着。
仅仅几秒,男子的身体一软,无声倒下,接着,整个身体莫名塌陷,只留下了一具干枯的皮囊,和那根无主的长矛。
男子身旁一人顺手捡起长矛,以常人无法企及的弹跳力高高跃起,几个腾跃便消失在雾气中。
就在此时,一直在观察周围情况的刘蛰,正紧绷着身体,不敢动弹半分。
一股诡异的波动,正在自己的脚踝周围徘徊,那触感很微弱,但这身黑衣却能敏锐的捕捉到。
目光下移。
只见一团几乎与地面同色的半透明软物,正盘在自己脚下,用无数根细小的触须触碰着靴子和裤腿的表面。
这一幕,看得刘蛰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门盖。
屏住呼吸,这东西和那个女人腿上的是同一种生物,越挣扎就会吸附得越紧,黑色套装几乎将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被直接接触到皮肤,或许就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所以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纹丝不动。
“冷静!”
凌峰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嘈杂,带着强硬的命令,“不要乱,寻找没有泥水的地方!把你们得到的物品和技能都利用起来!”
此刻的他,已经来到那个因为惊吓过度而瘫倒在地的女人身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猛地向女人大腿上的那团软物刺去。
刀刃在接触到那团黏液的刹那,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化作一坨泄了气的皮球。
“你那瓶药,可以给她用吗?”
做完这一切,凌峰扭头向身边一人问道。
那人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取出一只晶瓶递给凌峰。
在他人的搀扶下坐起身子的女人,喝下瓶中的药剂。
她那条黑紫色的右腿,肉眼可见的恢复原有的色泽。
女人在惊喜之余,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凌峰的衣袖,眼里带着刚刚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惊魂未定,和溢于言表的感激。
这个凌峰一番作为,已经完全赢得了不少人的信任,这一点,从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就能感觉的到。
但在刘蛰看来,用一瓶珍贵的药剂去救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完全就是浪费。
脚下那股滑腻的触碰感已经不在,但他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原因很简单,目前已知的危险至少有四种,其中两种与移动有关,只要保持原位,就降低了一半风险,而另两种似乎源于与本地生物的皮肤接触,黑色装束则规避了其中之一。
所以与其盲目寻找自认为的安全之地,还不如就地等待。
毕竟,这是一个存活游戏,与所有人竞争的,只有时间。
当然,刘蛰如此选择的另个一原因,是因为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周围几乎全是淤泥地和浅水洼。
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那层淡淡的墨色雾气之下,有一些血红色的触须在微微摆动,不管这些是什么东西,都极度危险。
视野之中还存活的人数应该不到五十,凌峰带领着二十多人居中,周围还有四个小团队,如刘蛰这样落单的只剩下四人。
短暂的平静,并不代表无事发生。
只是有些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刘蛰只是将视线移开片刻,再回头时,就察觉到左侧不远处少了一个人,地面上则多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个带有爪子的金属罐。
这东西的造型确实有点奇怪,因为地面上的那层薄雾,又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
就在这时,那层墨色雾气突然向同一个方向涌去,不只是薄雾,连隐藏在下面的东西也在移动。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正是凌峰所在的人群,他们正在向一片硬土缓慢前进,队伍中同时燃起两只火把,一只燃着银色焰火,一只则是黑色的。
“抛出去!”
随着凌峰一声低喝,那只黑色火把被人用力甩向了无人区域。
周围的地面像是突然炸开一样,疯狂向黑火所在的位置翻涌。
刘蛰瞬间明悟,快速观察几处落脚点,又锁定二十米外的一块岩石,没有犹豫,直接大跨步踩了出去。
四步就到了左侧那个金属罐附近,俯身捞到手中,没有半分停留,直接转向跃开。
每一次跳跃,那松软的触感和被拉扯的抬脚都像随时会坠入无底深渊,直到双脚踏在坚硬的石头上,才终于踏实了。
回看来时的方向,自己踩出的几个脚印上都伸出了血红色细物,如果被这些恶心的东西缠住,生死难料。
由此,刘蛰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不管这些是什么东西,它所栖息的泥土一旦出现剧烈的压力变化,就会认为有生物存在,进而发起进攻,想必最早被拽入淤泥中的那个人,就是死在它的手上。
如此说来的话.....
刘蛰扭头向人群看去。
果然,已经有人像是被地上伸出的手死死抓住一般,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旁边的人用力拉拽想要帮他脱身,可只是喘息间,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下陷。
混乱之中,已经带着一部分人上了硬土的凌峰握着那把银色火炬冲了回来,那银色火光必然有什么奇妙之处,火光照射下,被困的几人瞬间拔出腿脚,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
黑火用来吸引,银火则是逼退。
卡牌给的每一样物品都是有针对性的,想必物品拥有者在之前就通过卡牌上的文字知道了物品的作用,如果能早一些知道,应该能联想到了危险的来源。
可惜,他们没有说。
换一个角度来说的话,这个试炼游戏似乎更适合团队合作。
或许吧
看了看手中的“罐子”,好吧,这玩意其实和罐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个金属护腕,外侧还挂着一只爪钩,呈三角状收拢着,尾部有一根细长的金属索绳。
将爪钩取了下来试了试,抛出时三爪张开成弯钩,爪尖还会弹出倒刺,接触物体或回拉时三爪扣紧,可以牢牢“咬”住物体。
爪钩并不重,差不多一斤多点,索绳更轻,几乎和橡胶差不多。
由于不敢全力尝试,所以刘蛰只是用了三四分力,就能掷出十多米远,但准头欠佳,还需要多练。
另一侧,凌峰带领的二十多号人已经登上了那片硬土区,这一成功,甚至还激起了一阵比较克制的欢呼。
“坚持住,已经过去六分之一的时间了!”
一个手持沙漏的人,高声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