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腹地终年云雾缭绕,苍鹰谷的瀑布自百丈悬崖轰然坠落,溅起的水花在谷底青石上砸出蜂窝状的凹坑。二十岁的叶惊鸿赤足立于寒潭,七柄断剑斜插在潭边,剑锋所指处,经年累月的剑气已将崖壁刻出狰狞的剑痕。潭水倒映着他腰间泛着冷光的青铜苍鹰令,那是叶家祖传之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烫。
"惊鸿,过来。"白发老者独孤玄拄着枣木杖踏入寒潭,水面顿时泛起细密冰纹。他枯槁的手指抚过断剑缺口,苍老的声音混着瀑布轰鸣:"这柄是赵铁柱的开山刀,当年在雁门关外劈开十八重铁甲,却折在幽冥教的锁链刀下。"潭水突然剧烈翻涌,叶惊鸿只觉苍鹰令烫得灼人——那是幽冥教靠近的征兆。
十年前的记忆如烙铁般清晰。冲天火光中,母亲将他推入枯井,鬓角的银簪勾住井沿,发间的血腥味混着硝烟钻进鼻腔。井底潮湿的石壁上,父亲用断指刻下的"找独孤伯"三个字,笔画间还嵌着未干的血痂。而此刻,独孤玄从怀中掏出半块碎玉,边缘的缺口与苍鹰令严丝合缝:"这是从萧无常衣摆扯下的,阴阳珏的阴面。"
"师父,为何每柄断剑都缺了剑格?"叶惊鸿指尖划过剑刃,冷硬的金属表面竟残留着细微的齿痕。独孤玄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幽冥教的锁链刀,能绞碎精铁。当年你父亲叶凌天独战三日,剑穗上的三十六根鹰羽,根根都染过幽冥教的血。"他突然抓住叶惊鸿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记住,幽冥教的人,瞳孔里有血色蝶影。"
暮色渐浓时,叶惊鸿背起行囊。惊鸿剑在腰间轻颤,剑鞘上新刻的"七"字与断剑冢遥相呼应。谷口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挂着三枚黑幡,幡面上的血蝶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独孤玄最后递来的羊皮卷上,用朱砂画着天剑山庄的地形图,赵刚的名字旁,赫然标着"三阴旗刺青"。
"此去洛阳,莫信任何人。"独孤玄的声音被山风撕成碎片,叶惊鸿转身时,只看见老者银发在暮色中翻涌如浪。苍鹰令突然发烫,他低头,发现吊坠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那是幽冥教逼近的征兆。当第一滴秋雨落在惊鸿剑上时,叶惊鸿知道,二十年前那场未竟的血仇,即将在他手中续写。
踏出谷口的刹那,叶惊鸿展开轻功掠上树梢。他的"踏雪无痕"步法暗含玄机,每一步都精准踩在枝桠受力点上,竟未惊落一片枯叶。远处山道上,三匹快马正朝着洛阳方向疾驰,骑手们黑袍下隐约露出的三阴旗刺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叶惊鸿瞳孔微缩,鹰目功下,他清晰看见为首之人掌心的血色蝶形胎记——那正是幽冥教护法的标志。
"终于来了。"叶惊鸿握紧惊鸿剑,剑身的鹰纹泛起血光。他想起昨夜在竹屋,独孤玄颤抖着解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爪痕至今未愈:"这是鬼手王森的杰作。当年我们七兄弟围剿幽冥教总坛,却中了埋伏......"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悔恨,"若不是你父亲以命相护,我也活不到现在。"
雨势渐急,叶惊鸿从怀中取出母亲留下的残卷。泛黄的纸页间,半阙残诗在雨水中晕开:"苍鹰泣血,雪魄凝霜;双珏合璧,幽冥必亡。"他望向天际,乌云翻涌如当年叶家庄的火海。此刻,苍鹰令与惊鸿剑同时发出嗡鸣,仿佛在回应他沸腾的血脉。二十年前的血债,今日便要开始清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