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境的晨雾泛着淡粉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桃瓣。叶惊鸿握紧化作桃枝的龙吟剑,枝头露珠映出他额角未愈的伤痕——那里本该生出龙角的位置,此刻只剩淡淡红印。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撑伞少女翩然转身,鹅黄襦裙下赤足点地竟不染尘埃,"小女子桃夭,是这往生境的守门人。"
陆无名扯了扯变短的衣摆,奶声奶气却说着老成的话:"缩骨术?不对...是因果逆流。"他盯着溪水中稚嫩的倒影,突然打了个寒战,"此地竟能篡改命轮!"
苏映雪轻抚琥珀色的瞳孔,指尖凝出冰晶又迅速消融:"我的太上忘情诀...消失了?"
"都说莫要动用灵力~"桃夭旋伞轻笑,伞面锦鲤游过叶惊鸿的脸庞,"往生境内,执念越深伤得越重。那位姐姐方才想用冰系术法,反噬的可是情根呢。"
仿佛印证她的话,苏映雪心口突然浮现冰裂纹路,疼得踉跄半步。叶惊鸿下意识搀扶,却在触碰她手腕的瞬间,看到幻象:月下桃林,自己亲手将龙角簪插入她发间...
"哎呀,碰到禁忌了呢。"桃夭的纸伞突然撑开隔开两人,"前世姻缘今世劫,这往生境最见不得痴男怨女。"
桃林深处有座竹楼,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叶惊鸿注意到这些铃铛的摆动方向与风向相反,更诡异的是,竹楼影子竟朝着太阳方向延伸。
"此地昼夜颠倒,因果错乱。"陆无名趴在叶惊鸿背上,肉乎乎的小手抓着桃枝,"你看那些桃树——"
叶惊鸿顺着望去,倒吸冷气。桃树根部裸露在地表,枝干却深深扎入泥土,盛开的花朵在触及地面时化作灰烬。更远处,几个村民打扮的人正在倒着行走,他们的脚掌朝后,面容模糊不清。
"都是困在此地的游魂。"桃夭的纸伞掠过路边野花,花瓣瞬间变成白骨,"执念不消,永世不得超生。"
竹楼内陈设古朴,案几上摆着青铜香炉,炉中青烟凝成不变的问号。桃夭沏茶的手势优雅如舞,茶水却从杯底倒流回壶中。
"想要青铜钥匙,需用记忆来换。"她指尖点在叶惊鸿眉心,"龙君残留的恨,或者...这位仙子遗忘的爱。"
苏映雪突然按住心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桃花烙印:"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
话音未落,竹楼剧烈震动。窗外桃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雪。陆无名怀中的星图伞自动展开,伞面北斗七星逆向旋转。
"有人触动了往生境的禁忌。"桃夭首次收起笑容,"你们当中,有人在试图回忆不该记起的事。"
入夜时分,往生境展现出真正的恐怖。太阳从西边升起,月光却是血红色的。竹楼外的桃树开始移动,树皮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
"闭眼!"桃夭甩出纸伞,伞面锦鲤化作结界笼罩竹楼,"子时三刻,画皮鬼要出来觅食了。"
陆无名透过窗缝窥视,只见那些倒行的村民停在桃林外。他们的皮肤像脱衣服般褪下,露出体内纠缠的藤蔓与腐肉。最前面的画皮鬼捡起自己脱落的人皮,小心地铺在地上,开始用骨针缝合。
"它们在修补人皮。"苏映雪捂住嘴,防止惊叫出声,"那些针...是桃树枝做的。"
叶惊鸿突然握紧桃枝剑——人皮上浮现出熟悉的面容,竟是长风镖局惨死的镖师!画皮鬼穿好人皮后,赫然变成老镖头的模样,连脖颈处的扭曲伤痕都一模一样。
"是执念所化。"陆无名的小脸煞白,"叶兄心中最深的愧疚..."
结界突然泛起涟漪,假扮老镖头的画皮鬼将脸贴在窗户上,浑浊的眼球转动着:"小鸿,你为何不救我?"
桃夭的结界开始崩裂,无数画皮鬼涌向竹楼。它们顶着叶惊鸿熟悉的面容,发出凄厉的质问:
"镖局十七口人命因你而死!"
"龙族血脉注定带来灾祸!"
"苏映雪迟早会再杀你一次!"
叶惊鸿的桃枝剑剧烈震颤,枝头绽开血色的花。陆无名突然咬破手指,在星图伞上画出符咒:"乾坤倒转,因果重置!"
伞面爆发出强光,众人再度睁眼时,竟回到了刚入往生境的沙滩。不同的是,桃夭的纸伞破了个大洞,她嘴角溢血,显然受了重创。
"你们竟敢..."桃夭的瞳孔变成竖瞳,发间钻出两只毛茸茸的狐耳,"逼我现出原形!"
叶惊鸿的桃枝剑突然指向她眉心:"你不是守门人,而是被困在此地的九尾狐妖!"剑尖挑开她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金色符印,"这是天机阁的封妖印——你认识陆无名!"
陆无名闻言一怔,肉乎乎的小手摸向怀中。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龟甲,上面刻着生辰八字——正是他自己的!
海浪突然变成漫天桃花,往生境开始崩塌。桃夭的九条狐尾在狂风中乱舞,声音凄厉如泣:"三百年前,天机阁首徒为渡情劫,将道侣封印于此...你看清楚我是谁!"
幻象浮现:青衫修士将青铜钥匙刺入狐妖心口:"待我参透无情道,定来还你自由..."那修士的容貌,赫然是成年后的陆无名!
"原来我缺失的记忆在这里..."陆无名周身泛起青光,身形渐长回青年模样,"桃夭,我..."
狐妖一爪贯穿他胸膛,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块布满裂痕的命盘:"太迟了!我的内丹早已与往生境同化,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叶惊鸿的桃枝剑突然开出九朵金花,剑气化作龙形撞向青铜钥匙。苏映雪同时掷出心口桃花烙印,两股力量交汇处,虚空裂开道缝隙。
"就是现在!"叶惊鸿抓住两人跃入裂缝。最后一瞥中,他看到桃夭抱着陆无名的命盘坠入桃林,眼角滑落血泪...
三人跌落在雪山之巅,寒风卷着冰碴扑面而来。叶惊鸿手中的桃枝恢复成龙吟剑,剑鞘多了道桃花纹。陆无名胸口的血洞被冰晶冻结,手中紧握着半块龟甲。
"这是..."苏映雪拂去龟甲上的冰霜,"《河图》残卷?"
龟甲上浮现出星图,其中三颗星辰格外明亮。陆无名剧烈咳嗽,咳出的血在雪地凝成卦象:"归墟...昆仑...还有...咳咳..."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惊天剑鸣。十八道剑光划破长空,剑上修士皆着太虚剑宗服饰。为首的老道手持罗盘,指针正直指叶惊鸿!
"找到龙孽了!"
叶惊鸿横剑而立,发现龙吟剑无法出鞘。苏映雪试图凝聚冰墙,却只召来细雪纷飞——往生境的封印仍在生效!
危急关头,陆无名咬破舌尖在龟甲上画出符咒:"以我寿元,换天机一线!"
龟甲爆裂,星空突然颠倒。等众人回过神,已置身于敦煌石窟。月光透过千佛洞照在壁画上,那描绘飞天仙女的壁画中,赫然藏着半卷《洛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