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银砂平原的回响

反物质引擎的嗡鸣渐渐转为低吟，远望号像片被风吹散的金属箔片，滑入"伽马裂隙"星系的第三行星轨道。刘星辰透过主控台的曲面屏望去，这颗被编号为"埃律西昂"的星球表面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稀薄的大气在晨昏线处拉展出淡紫色的光雾，如同宇宙为行星戴上的纱镯。

"引力参数校准完毕，地表重力0.12G。"上官清梦的指尖在环境分析屏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淡紫色长发因低重力微微上浮，"大气成分：92%氮气，5%氩气，3%未知惰性气体，氧含量低于0.01%——需要全程佩戴循环式供氧服。"

章平凡的机械义眼在头盔内闪烁红光，他拍打着胸前的动力外骨骼："见鬼，这破玩意儿在地球能扛500公斤，在这儿怕是能把我弹到平流层。"金属手套敲了敲控制台，备用舱门的气压阀开始嘶鸣，"刘哥，地表温度-73℃，辐射指数超标300%，建议尽快放下探测车。"

登陆舱触地的瞬间，三人的靴底传来细密的震动。当气压平衡指示灯亮起，舱门缓缓开启的刹那，刺眼的银光涌入——整片平原覆盖着细如尘埃的金属砂，在双星系统的光照下折射出千万个彩虹，远处的山脉如同凝固的水银浪涛，峰顶悬浮着淡蓝色的电离层辉光。

"是纳米级金属晶体构成的地表。"刘星辰的靴底陷入银砂，留下的脚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上官，检测到生物信号吗？"

"电磁频谱异常干净。"上官清梦举起手持式光谱仪，淡紫色的扫描光束扫过地面，"但在12公里外的山脉阴影区，有规律性的引力波震颤，频率......和我们携带的立方体产生共振。"

章平凡突然指着天际线："看那儿！"在双恒星的夹角处，某个菱形结构体正在缓缓旋转，边缘折射的星光形成扭曲的光轮，"不是自然天体，结构参数符合......"他调出资料库对比，机械义肤下的疤痕微微抽搐，"和地球史前文明传说中的‘巴别塔’比例一致。"

三人启动外骨骼的推进装置，在低重力下轻盈如跳跃的银鱼。每一次蹬地都能跃出三十米远，金属砂在身后扬起短暂的光雾，如同撒落的星尘。当距离结构体还有两公里时，刘星辰突然感觉后颈的芯片发烫，父亲遗留的机械手表在腕间发出蜂鸣——指针正笔直指向那座菱形塔。

"能量场在增强。"上官清梦的光谱仪发出尖啸，屏幕上的引力波曲线突然陡峭，"是立方体在响应！刘哥，塔底有个六边形入口，正在......吞噬光线。"

结构体的表面并非金属，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晶体，内部交错的光带如同流动的星河。当三人站在入口前时，银砂突然停止流动，所有晶体同时转向，形成指向塔内的光径。章平凡的机械臂伸出，指尖的探针刚触及入口，整座塔突然亮起蓝白色的辉光。

"是量子锁，"刘星辰掏出携带的立方体，晶体表面的纹路正在与塔门同步闪烁，"当年在火星基地，父亲曾记录过类似的能量波动......"

入口无声开启，内部是螺旋上升的光阶，每一步踏下都会激起涟漪状的能量波纹。上官清梦突然抓住刘星辰的手臂，头盔内的脸色发白："检测到碳基生命的基因残片，距今至少......十亿年。"

塔顶的平台像片悬浮的水晶舟，中央矗立着柱形的能量核心，表面蚀刻的星图与立方体完全一致。当刘星辰将立方体放入凹槽的瞬间，整座塔开始共振，银砂平原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远处的山脉表面裂开缝隙，露出内部蜂巢状的结构——每个六边形单元中，都封存着发光的晶体，如同沉睡的星星。

"这是行星级的能量矩阵。"刘星辰的声音在头盔内回荡，父亲的笔记内容突然在脑海中清晰，"埃律西昂的核心不是地核，而是整颗行星本身就是台引擎，利用双星系统的引力波进行能量转换......"

章平凡突然咒骂着指向天空："引力场在重构！行星自转速度加快300%，我们的飞船......"

远望号的轮廓在轨道上突然扭曲，反物质引擎的光芒变得不稳定。刘星辰看见立方体正在凹槽中融化，化作光点涌入能量核心，而塔内的光带开始拼合出文字——不是任何已知语言，却在他的芯片中自动翻译成人类语：

"第七文明的继承者，当你们启动行星引擎时，请注意恒星的心跳。每个能量矩阵都是宇宙的呼吸孔，过度抽取将导致......"

警告突然中断，能量核心发出刺目的强光。上官清梦的光谱仪传来刺耳的警报："大气电离层正在消失，地表金属砂开始汽化！刘哥，这颗行星的能量平衡被打破了！"

低重力环境下，汽化的金属砂形成诡异的龙卷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塔台。章平凡的机械臂抓住两人，动力外骨骼全开，在光阶上跳跃如飞："入口在闭合！该死，这些光阶在吸收我们的能量！"

当最后一道光门即将关闭时，刘星辰突然看见能量核心内部浮现出影像——无数个和埃律西昂相似的行星，正在星海中相继熄灭，而在画面中央，地球的蓝色轮廓正在变暗，北极圈上方漂浮着那个曾在金属云层中见过的巨型结构体。

"带着立方体！"他扯下固定在凹槽中的晶体残片，强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痕，"章平，用推进器向反方向喷射，上官，计算大气崩解前的逃生窗口！"

三人在银砂龙卷风中翻滚，低重力让每一次碰撞都像被抛向宇宙。刘星辰感觉头盔面罩出现裂纹，零下七十度的寒气正渗入供氧系统，父亲的手表在剧痛中停摆，指针定格在3:14——和火星事故的时间分秒不差。

当远望号的牵引光束抓住他们的瞬间，埃律西昂的地表正在崩解。金属砂组成的海洋沸腾着升向太空，露出地壳下的蜂窝状结构，每个六边形单元都在破裂，释放出封存的能量流，如同行星在流血。而那座菱形塔，正带着能量核心沉入地底，最后一道光阶上，未完成的警告终于显形：

"......恒星将收回借给文明的火种。"

医疗舱的恒温系统发出嗡鸣，刘星辰摘下残破的头盔，发现手中的立方体残片已与皮肤结合，晶体纹路在腕间形成发光的星图。上官清梦躺在隔壁的医疗舱，额角的淤青在灯光下泛着紫光，她的生物芯片正在自动翻译残片内的信息：

"这是第七文明留下的能量导航图，"她举起颤抖的手，全息屏上浮现出银河悬臂的投影，十七个红点依次亮起，"每个红点都是座行星级能量矩阵，而埃律西昂......是第一个警示碑。"

章平凡的机械义肢敲击着控制台，飞船正在逃离崩解的行星，舷窗外，埃律西昂的碎片正被双星引力撕裂，形成新的小行星带："所以那些坐标不是希望，而是陷阱？前六个文明都因为抽取行星能量被毁灭了？"

刘星辰凝视着腕间的星图，父亲临终前的话在寂静中回响："当他在火星收到未知信号时，其实已经接触过这样的矩阵。"他摸到制服内袋里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用红笔写着重复的句子——"能量不是资源，是宇宙的债务"。

突然，主控台传来蜂鸣，导航系统自动校准，指向第二个红点所在的星系。上官清梦的瞳孔倒映着新的星图，声音带着颤抖："那个星系的主星......是颗即将熄灭的红矮星，而行星表面覆盖着......强酸构成的海洋。"

章平凡啐掉嘴角的机械义齿清洁片："真棒，从金属地狱跳到硫酸泳池。"他拍了拍刘星辰的肩膀，机械手掌的温度异常冰冷，"但你注意到没有？当我们启动埃律西昂的引擎时，地球的坐标在立方体里亮了一下——就像被标记的猎物。"

远望号的引擎再次轰鸣，朝着第二个红点跃迁。刘星辰站在观测窗前，看着埃律西昂的最后一块残片消失在星云中，银砂组成的光带在宇宙中划出短暂的轨迹，如同行星临终前的叹息。他知道，在每个能量矩阵的深处，都沉睡着文明的墓志铭，而人类，正在重蹈前六个文明的覆辙。

腕间的晶体突然发烫，星图上的某个红点开始闪烁，不是他们即将前往的星系，而是......地球的方向。刘星辰瞳孔骤缩，看见全息屏上弹出联合政府的紧急通讯，画面中，秘书长的身后是正在崩塌的喜马拉雅山脉，而他的第一句话，让血液冻结在血管：

"远望号请注意，地球时间04:27，月球背面的金属结构体......启动了。"

警报声中，上官清梦突然指着观测窗："看！"在飞船后方，埃律西昂崩解时释放的能量流，正以诡异的轨迹汇聚，逐渐形成与月球背面相同的金属纹路——仿佛宇宙在复述某个古老的警告，而人类，正沿着前文明的尸骸，走向能源的最终考场。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