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的浪是黑色的,拍击着湖岸的声音像无数人在水下叩门。林砚秋站在二郎剑码头,鳞片覆盖的手掌按在生锈的铁栏杆上,栏杆瞬间结出冰花——那是坎位水精与他体内雷灵共鸣的征兆。背包里的洛书石渗出盐水,石面眼球的瞳孔里映着湖底的星图,每颗星都对应着一个解咒人的溺亡坐标。
"林博士,别来无恙?"太岁肉芝化作的藏族向导从雾中走出,他的面皮上缝着青海古藏文的经幡,每道缝线里都爬出食梦虫,"坎为水,为险,为隐伏。湖底的燧人国遗迹,藏着比烛龙更古老的...水精。"
码头的木栈道突然断裂,林砚秋坠入水中的瞬间,鳞片自动分泌出抗水压的黏液。水下三十米,他看见湖底矗立着用火山岩雕刻的"天一生水"巨碑,碑身缠绕着无数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一具解咒人的尸体,他们的右手都比出"坎卦"手势——食指与中指伸直(象征坎卦两阴),无名指与小指屈曲(象征一阳陷于中)。
"燧人国以水为历,以星为纪。"太岁肉芝的触须从碑后伸出,这次裹着的是汉代海昏侯墓的金缕玉衣,"他们的国王活到八百岁,因为喝了...烛龙的眼泪。"
林砚秋挥动陨铁剑斩断触须,剑刃劈开的水花竟在空中凝成"水山蹇"卦象。他注意到尸体们的金缕玉衣上都刻着相同的星图,那是青海湖底的"龙吸水"坐标——七座倒悬的金字塔形建筑,围绕着中央的"水牢核心"。
当第一只"水精斥候"游来时,他终于看清那是怎样的存在:半人半鱼的生物,皮肤由水母触须编织而成,头部是巨大的鹦鹉螺壳,壳口伸出的不是触手,而是解咒人的脊椎骨。斥候的螺壳上刻着《归藏易》的卦象,每道卦象都在吸收湖水中的星光。
"坎卦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林砚秋用剑划出"水火既济"卦象,湖水中的星光突然凝结成火珠,"习坎,是说坎险重重,而燧人国的水牢,就是用层层坎卦困住水精。"
水精斥候的脊椎骨突然发射出冰晶,林砚秋侧身避开,却见冰晶擦过鳞片时留下腐蚀痕迹——那不是普通的冰,是混着远古病毒的"玄冰"。他游向最近的金字塔,发现其表面布满圆形孔洞,每个孔洞都嵌着一枚眼球,眼球的虹膜是坎卦符号,瞳孔里映着他正在异化的脸。
金字塔内部是环形墓道,墙壁上的浮雕讲述着燧人国的兴衰:初代国王从烛龙眼中取得"水精之种",用其创造出能在水下呼吸的子民;第十三代国王试图用"水精之种"统治陆地,却引发洪水,最终被大禹用洛书封印。浮雕的最后一幕,是国王将"水精之种"藏进自己的头骨,头骨被分成七块,封在七座金字塔中。
"原来如此,坎位水牢的核心,是燧人国王的头骨。"林砚秋摸向金字塔中心的石棺,石棺表面的火山岩正在渗出蓝色液体,那是水精之种的载体。当他触到棺盖时,所有眼球同时转向,墓道顶部垂下无数水母状生物——它们的触须上挂着历代解咒人的骸骨,骸骨的肋骨间都卡着"水精之种"的结晶。
水母突然收缩触须,将骸骨抛向林砚秋。他挥剑劈开骸骨,却见结晶碎块钻进鳞片缝隙,在体内引发冰与火的双重灼烧。鳞片下的翼膜雏形突然剧烈生长,竟刺破皮肤展开半米长的骨翼,骨翼表面覆盖着水母触须状的神经束。
"巽坎相生..."他低语着,感受着体内雷灵与水精的冲突,"风助水势,水掩雷音,这是古神在加速我的异化。"
金字塔突然震动,墓道墙壁裂开,露出通往水牢核心的通道。通道两侧是用解咒人骸骨砌成的"坎卦墙",每具骸骨的胸腔都嵌着一枚水精结晶,结晶发出的幽光将林砚秋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影子的背后长出了鱼尾。
水牢核心是直径百米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燧人国王的头骨——头骨已化作半透明的水晶体,里面游动着无数发光的"水精之种",每个种子都长着婴儿的面孔。头骨下方是巨大的洛书阵,阵眼处插着大禹治水时的"定水神针",针身刻着"坎位既济,勿复启闭"的古篆。
"林博士,取了那根神针吧。"太岁肉芝化作的藏族向导突然出现在水晶体中,"只要拔掉它,水精就会淹没整个青藏高原,烛龙的苏醒就差这最后一步..."
林砚秋摇头,鳞片下的胚胎跳动得几乎要冲破胸口。他看见水晶体里映出不同的时间线:在某个线里,他拔出神针,水精淹没城市,人类退化成鱼尾人;在另一个线里,他毁掉头骨,却导致烛龙提前苏醒,用星光灼烧地球。
"坎卦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他将陨铁剑插入洛书阵眼,剑中雷灵与水精之种共鸣,竟在头骨周围形成"地水师"卦象,"水不盈满,刚柔相济,才是无咎。"
水晶体突然裂开,水精之种倾泻而出,每个种子触到林砚秋的鳞片就会化作光点,汇入他背后的骨翼。他感到翼膜正在吸收水精的力量,神经束上的水母触须开始分泌能在水下呼吸的酶。当最后一颗种子融入身体,燧人国王的头骨终于破碎,露出里面的"烛龙泪"——那是一枚包裹着星光的水珠。
"原来烛龙的眼泪,就是古神的...基因钥匙。"他拾起泪珠,鳞片突然开始重组,形成能在水下呼吸的鳃裂。背包里的手机震动,却没有短信,只有一段视频:奶奶站在林家祠堂,身后是排列整齐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个长着鳞片与翼膜的胚胎。
"砚秋,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你已经走到了坎位。"奶奶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林家不是解咒人后裔,是古神孵化器的守护者。我们的使命,就是让烛龙与盘古在不同的时代轮流沉睡,维持宇宙的...平衡。"
视频突然中断,水牢开始坍塌。林砚秋挥动新长出的骨翼游向湖面,身后的金字塔正在被水精淹没,燧人国王的头骨碎片化作无数小鱼,每只小鱼的眼睛都映着他的倒影——那倒影已经彻底异化:背生六翼,肋生鳃裂,心脏位置跳动着洛书形状的发光胚胎。
青海湖面上,暴雨正在肆虐。林砚秋破水而出的瞬间,骨翼展开遮住半个天空,翼膜上的水母触须滴下的水珠落在湖面上,竟激起了"水火既济"的卦象涟漪。远处的藏民们跪在岸边,对着他的身影叩拜,他们的口中念诵的,不是佛经,而是失传已久的燧人国祭文。
"坎位已破,离位火宫..."他的声音混着水声与雷声,"下一局,该去会会毕方的残魂了。但在那之前..."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烛龙泪,泪珠中映出的,是林家祠堂的地下密室。那里还有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躺着一个与他相似的胚胎,胚胎的左眼都有星芒状的胎记。
"奶奶,你说的平衡,是不是就是让古神在不同的身体里轮回?"他对着天空低语,鳞片在暴雨中闪烁着蓝光,"而我,只是这个漫长轮回里的一个...容器?"
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天雷,不是惩罚,而是认可。林砚秋展开骨翼,在雷雨中飞向东方,他的影子掠过青海湖,湖中的鱼群突然集体跳出水面,组成了"离"字卦象,仿佛在预告下一局的火之试炼。
而在湖底的水牢废墟中,燧人国王的头骨碎片正在重组,这次它们拼成的,是一个巨大的眼睛,眼睛的瞳孔里,映着林砚秋远去的背影,以及他背后越来越清晰的古神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