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莫高窟,连风都带着经文焚化的焦味。
许阳蹲在第17窟的裂缝前,指尖刚触到潮湿的壁画,整面墙突然渗出金色液体——像融化的黄金,却散发着血腥气。三小时前的地震在窟顶撕开一道裂痕,月光斜斜切进来,照亮壁画上反弹琵琶的飞天。
"这不是颜料。"诸葛明用镊子蘸取液体,转心灯映出其中悬浮的微型齿轮,"是生物机械混合液。"
他的话音刚落,飞天的第三根手指"咔"地折断。
断裂的手指里,藏着一枚青铜齿轮。
许阳用银符挑起它时,齿轮突然高速旋转,在窟顶投出星图——与南海机械胎儿瞳孔里的图案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齿轮内侧的刻字,分明是《阴阳秘录》卷二的内容,却用西夏文与汉字双语铭刻。
"有人改造过它。"陈瞎子的青铜义眼咔嗒转动,"党项人的工艺不可能..."
他突然噤声。月光偏移了三度,照到旁边研究员小林的脸上。年轻人的皮肤立刻浮现鎏金文字,像活虫般从脖颈爬向眼球。小林发出非人的尖啸,手指抠进壁画,挖出的却是带齿轮的腐肉。
九十岁的王守窟蹲在洞外抽烟袋,对骚乱充耳不闻。
"1944年秋天。"老人吐着烟圈,"有个穿西装的先生,在这里埋了颗会哭的青铜心。"
他描述的细节令人毛骨悚然:
那颗心脏每日子时跳动,震落洞窟壁画
随行的年轻道士(酷似许明远)用银符刺入心脏,哭声变成梵唱
次日清晨,十七窟的飞天全部转向了西方
"临走前。"老人敲了敲烟杆,"西装先生对着壁画说:'等第七个孩子来取'"
许阳的机械心脏突然绞痛。他数过,自己在南海见过的克隆体正好六具。
后半夜,所有研究员皮肤上的金文开始同步闪烁。
他们排着队走向第465窟,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许阳追进去时,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
密宗壁画上的明王集体转头,金刚杵指向窟顶的星图。被附身的研究员们跪在地上,用指甲在砂岩上刻写《阴阳秘录》的残章。鲜血渗进刻痕,竟与齿轮的投影完美重合。
"不是附身。"苏小满的残魂在金色齿轮里轻语,"是记忆共鸣..."
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许阳!看飞天的眼睛!"
月光此刻照到主尊飞天面部,那对眼珠正缓缓转向众人,瞳孔里嵌着微型怀表,显示倒计时:
23天7时
张清羽的剑比思维更快。
古剑承影斩向飞天右眼的瞬间,整面壁画突然软化,像粘稠的蜂蜜般裹住剑身。剑穗上系的银铃全部爆裂,飞出的碎片在许阳脸颊划出血痕——
血珠溅到壁画上,飞天的第三根手指突然自行折断。
这次露出的不是齿轮,而是一截人类指骨。骨头上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
"昆仑虚的钥匙在清玄子脊椎里"
陈瞎子突然惨叫,他的青铜义眼自动弹出,在空中分解成七枚铜钉——与钉住清玄子的那些一模一样。
那截断指坠地时,整座洞窟突然寂静。
许阳弯腰拾起指骨,触到的瞬间——
嗡——
他的机械心脏猛然震颤,耳畔炸开千百种声音的混响:经文诵唱、齿轮咬合、青铜器碰撞……最后定格在一道清冷女声:
“你终于来了,第七个孩子。”
指骨突然软化,金色液体渗入许阳掌心。皮肤下的血管顿时亮起,像被注入了熔化的黄金,一路蜿蜒至心脏。剧痛中,他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闪过——
西夏皇宫地牢,戴着青铜面具的工匠正在往少女脊椎里植入齿轮
1944年雨夜,许明远将银符碎片按进壁画飞天的眼眶
未来某个时刻,自己站在昆仑虚的雪地上,亲手打开七具青铜棺
“许阳!”
张清羽的吼声将他拽回现实。古剑承影仍嵌在壁画里,剑身不知何时爬满黑色纹路,像某种寄生植物般蠕动。更可怕的是,那些纹路正顺着剑柄向他手臂蔓延。
“松手!”诸葛明甩出转心灯残片,锋利的玻璃割破张清羽虎口。黑血溅在壁画上,飞天们的嘴角同时上扬。
洞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
王守窟倒在血泊中,苍老的手指深深抠进沙土。许阳冲过去时,老人用最后力气拽住他衣领:
“那东西…在模仿…”
鲜血从他七窍涌出,在沙地上自动组成党项文字。陈瞎子的义眼虽毁,却凭着家学辨认出内容:
“第七观测者非人非器,乃时漏之倒影。”
话音未落,老人的尸体突然干瘪。皮肤像被抽空的羊皮袋般塌陷,从领口滚出三颗带血的青铜纽扣——与许明远1944年照片上所穿西装一模一样。
窟内突然传来岩石崩裂声。
飞天壁画整幅剥落,露出后面被掩盖的密宗曼荼罗。原本应当绘制佛像的位置,赫然是一具真人等比例的青铜骨架,摆出与飞天完全相同的反弹琵琶姿态。
“这是…人体模具?”诸葛明刚举起转心灯,骨架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
没有五官的脸上,缓缓浮现出苏小满的容颜。
“小心!”
骨架的青铜手指突然暴长,琵琶弦化作钢丝缠住许阳脖颈。在被勒窒息的眩晕中,他看见骨架胸口缓缓打开——里面转动着的,赫然是一枚微型银符!
千钧一发之际,陈瞎子将星盘砸向骨架。
铜钉与青铜骨骼相撞,迸发的火花中,许阳看清银符上的刻字:
“许淳风制,太平兴国七年”
(公元982年,比公认的许家始祖早两百年)
骨架突然僵住,机械运转声戛然而止。它缓缓抬手,指向窟顶裂缝外的夜空。北斗七星此刻异常明亮,天枢星的位置正在渗血般泛红。
“昆仑虚…”苏小满的残魂在齿轮里颤声说,“它在指引…”
话音未落,整具骨架坍塌成青铜沙粒。沙粒自动流向许阳的机械心脏,在胸口形成新的卦象:
“子时骨,午时魂,亥时葬沙不覆门”
黎明时分,他们在窟底发现竖井。
井壁上的抓痕新旧交错,最近的一道还带着新鲜血渍。井底传来规律震动,像某种巨型机械的呼吸。
张清羽的白发无风自动:“下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许阳摸向胸口的青铜沙粒,它们正与心跳同频震颤。最恐怖的发现是——沙粒排列的形状,与南海机械胎儿胸口的“柒”字烙印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