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下人众多,每个院里的婆子、丫鬟们加起来有六十多人。
辛缨让她们站成几排,挨个去检查这些人的手腕。
出乎意料,这些人的手腕乃至小臂上都是干净的,无一人腕上有咬痕。
“姨娘,你院里的人查了吗?”辛缨发现这些当中少了一人。
魏氏姿态轻松,“查了。”
“那荣嬷嬷呢?”辛缨看向魏氏身后,并不见荣嬷嬷在。
辛远拍了桌子,责怪辛缨无礼,“混账,谁不知道荣嬷嬷是你姨娘的陪嫁丫鬟,你这是想栽赃她?”
“姨娘都不怕,爹慌什么。”辛缨固执地以为是荣嬷嬷。
魏氏身旁的几个婆子,只有荣嬷嬷会武功。
上辈子庵堂也出过事。
商皇后御赐的念珠丢了一串,就是魏氏怂恿荣嬷嬷干的。
荣嬷嬷偷将念珠卖掉,事后诬陷辛缨,害她被关了半个月紧闭。
她娘和锦雀,还有梨香院所有人也被处罚。
“采青,去把荣嬷嬷喊过来。”魏氏笑着让人把荣嬷嬷喊过来。
等人到了,魏氏亲自推高她的袖口给辛缨看。
辛缨翘首以望,却没看到咬痕。
一些巴结魏氏的下人,开始嘲讽辛缨。
锦雀被吓得瘫在地上,“姑娘,奴婢没说谎,真的咬了那女人。”
魏氏发了怒,“缨儿,府里女眷无一人手臂上有咬痕,我瞧着锦雀这丫头估计是发了癔症,不适合再留你身旁伺候。”
锦雀被瞪得不敢抬头,身子软在地上。
“荣嬷嬷,立刻把人发卖,回头再挑两个机灵点,手脚干净的人给姑娘用。”魏氏趁机往辛缨身旁塞人。
荣嬷嬷公报私仇,上前去揪锦雀的头发。
辛缨冲过去拦着,抓着她的手腕撒开,“谁敢动她,谁就是凶手!”
荣嬷嬷看着魏氏,手僵在半空有点疼。
“我看分明是你包庇,什么黑影,都是你自导自演,找人替罪,给我跪祠堂去!”辛远火冒三丈,不想再听辛缨狡辩。
锦雀跪地求情,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辛缨。
辛缨将她拉起来护着。
爹不敢打她,不代表会放过她身旁的人。
锦雀上辈子跟着她,没少被打。
二人一起被送祠堂。
辛缨少有的规矩,她还不信,人能插翅飞了。
肯定还少了什么人。
“姑娘,犯不着为奴婢……”锦雀哭着,觉得对不起辛缨。
辛缨冲她摇头,不着急,她还有办法。
只是跪祠堂而已。
要好好捋捋,真正的凶手是谁。
此次念珠被毁,定是辛远想用这事威胁她和母亲,这等大事魏氏不会让外人来做。
凶手肯定还在府里。
锦雀陪着辛缨一起跪祠堂,把府里的丫鬟婆子过了一遍,
才一炷香。
她爹坐不住,冲到祠堂找她。
“跪下!”辛远端坐上方,身旁的魏氏捧着家法板子。
二尺长的竹板,上面刻着辛家的家规。
“老爷息怒。”魏氏撩了裙摆,跪在辛缨旁边磕头劝着,字句语挚情长。
辛缨瞟了眼。
果然啊,还是和前世一样虚伪。
“老爷,缨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辛府独女,往常最敬爱您,对妾身也是奉如亲母,她今日言行欠妥,定是锦雀这死丫头挑拨,要不然让这贱婢替姑娘受刑,之后发卖出去。”
辛缨知道魏氏最会巧舌如簧,恶事做了还能留下美名。
离间她和娘的关系,送走她身旁信任之人。
也许前脚卖掉锦雀,后脚就会挑眼线塞给她。
这等污蔑之事,往后不会少,除非她乖乖听话。
“锦雀没说谎,爹若不信可以去看她的牙齿,齿缝中有血,说明凶手真被她咬了。”辛缨敛着眉子,替锦雀抱不平。
魏氏装的无辜,“缨儿,姨娘刚才又查了个遍,便是掌事荣嬷嬷也没放过,无一人腕上受伤,你被这丫头骗了。”
“既然姨娘查不出来,不如把此事告诉太子殿下,殿下身旁能人异士诸多,定能查出贼人。”
辛缨看出此事棘手,把夏弘允也拉下水。
魏氏若不让她查,就捅出去。
反正她不怕。
魏氏皱眉,眸底恨意上涌,“缨儿,这点事往太子跟前闹,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国公府的事有你爹呢。”
“爹这不是查不出来吗,我的丫鬟也不能平白叫人污蔑。”辛缨故意提起太子,是为了自己争活路。
她提醒魏氏,自己身后的是太子。
让她没脸,是给太子身上抹黑。
“那也不能惊动太子殿下,殿下政务繁忙,哪能天天往府里跑,你该懂点规矩。”魏氏恨得不行,想立刻搅黄这门亲事,省得辛缨总拿亲事压她。
辛远自知女儿打不得,只能拿丫鬟出气,“张口闭口都是太子,你把为父放眼里了吗,来人,将锦雀这贱婢扒衣受刑,仗二十,我就不信她不招!”
“慢着!”辛缨弹弹身上的灰尘,围着魏氏转了一圈。
淡淡的返魂香,虚无缥缈,似存在又似幻觉。
这种香用多便是毒。
魏氏上辈子毒害她娘时,琼叶糕里就掺了此香。
虽名香,却有毒。
沾上,半月后气味才会尽消,寻常人根本嗅不出,看来她娘的熏炉就是魏氏搞的鬼。
香味散来的地方,是魏氏腰间的一个香囊。
魏氏被盯得发怵,“缨儿,你盯着我闻什么?”
“我想看看姨娘手上有咬痕没。”辛缨别开眼,趁魏氏没防备,解下她腰间的香囊塞进袖口。
魏氏捋了袖子,当真给辛缨看。
腕上很白净。
辛缨此举更是让辛远大发雷霆,要给锦雀再加二十仗。
“爹想闹出人命吗,四十仗便是壮实的男子也受不得,更别提锦雀。您若实在找不出凶手,女儿就带着锦雀去顺天府报案。”
辛缨目光灼灼,她深知今日找不到凶手,就没有机会了。
“大逆不道。”辛远怒气冲天,抬脚要去踹人,“你自己犯了错,打碎皇后娘娘御赐的东西,还想贼喊捉贼去报官,在祠堂跪上六日好好反省!”
辛远怕她发疯,真跑顺天府去,只能暂时饶过锦雀。
锦雀浑身发颤,哭得像个泪人。
辛缨护着她,像护犊的鹰隼,不让任何人靠近。
“没我允许,谁也不许探视,饭也不许送!”辛远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威严受到挑衅。
魏氏假惺惺劝,“缨儿,姨娘相信这事不是你做的,你安心在祠堂跪着,千万别伤人偷跑出去,找凶手这事,包在姨娘身上。”
辛远听完魏氏的话,想到女儿武功不弱,又喊来几个家丁,让他们守好门窗。
如果不是魏氏多嘴,她爹也不会再多喊几个家丁。
人走后,祠堂落了锁。
屋里没炭炉,膝盖跪在地上,像贴着寒冰一样。
锦雀懊悔地拽着辛缨的袖子,“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刚昏迷三日,伤还没好全,又被罚着跪祠堂,老爷怜惜你,说几句软话哄哄就好了啊,你不该替奴婢求情,尽说些浑话。”
“锦雀,你再好好想想,那个凶手有什么特征?”辛缨拉着锦雀坐到蒲团上。
跪,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锦雀认真回想,“瞧着那女人是上了年岁的,身上还有一种甜香,像糕点的味。”
“她的手很白嫩,一点茧子都没用,还染了甲。”
辛缨回想起来,魏氏身旁的几个婆子都有染甲,正院也中了一大片的凤仙花。
这点特征不好断凶。
但这甜香却不是人人身上都有。
辛缨想到锦雀描述的香味,眉头一挑,“我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们去厨房一趟。”
“可是,老爷让我们跪着。”锦雀根本不敢动,怕劝不住再连累自家姑娘受罚。
辛缨冲她笑,“再跪下去,凶手就跑了。”
锦雀无奈,只能跟着。
正门口有家丁守着,两个窗子也被钉死,隐约看到两个人头在晃。
她搬了凳子过来,踩上去冲着窗上的木板踢去。
咔嚓一声。
窗子破了个洞,几根木板断成两截。
辛缨明知荣嬷嬷也在监视她,故意从她跟前,耀武扬威走过去。
“姑娘是什么身份你们都知道,谁敢不怕死拦的尽管过来。”锦雀护在辛缨跟前,怒视那些看守的家丁。
府里的家丁大部分都在辛缨跟前吃过亏,想阻拦又怕被打残赶出府去,只能背过身子打盹,假装没看到。
荣嬷嬷咬咬牙,偷窥完跑去正院找魏氏。
锦雀看到人,回头唾骂,“那狗腿子在监视我们,怕是要去告密。”
“随她去,她不去戏还没办法往下唱。”辛缨冷笑着离走,直奔大厨房去。
锦雀没想明白,追着问:“姑娘,为什么去大厨房?”
“凶手在那儿。”
“不会吧,薛管家把人都找齐了,挨个查,腕上都没咬痕啊,奴婢还怀疑凶手不是府里的。”锦雀急得不行,怕辛缨意气用事找错凶手。
“跟着我去就行,凶手就在大厨房,但我们要快点,不能让凶手跑了。”辛缨一脸笃定。
薛邦带着的名册上面,应该还有几个没在册的,因为入府时间尚短只是帮工。
荣嬷嬷找那人做事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
她要抓紧过去,不能让人畏罪潜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