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
鹰愁涧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胜的泰山军,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庄稼,七零八落地瘫倒在战场之上。士兵们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混合着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那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便被无边的疲惫所取代。
孙观拄着他那柄豁了口的战刀,站在一堆尸体之上,放声狂笑。他赢了,他击溃了不可一世的官军!从今往后,他,就是这泰山,乃至整个青州南部,唯一的王!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传遍整个山谷,一阵全新的、充满了节奏感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战鼓声,突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南方,响了起来!
“咚!咚!咚!”
那鼓声,不急不缓,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敲打在每一个泰山军士兵的心脏之上。
孙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夕阳的余晖之下,山谷的入口处,一杆绣着巨大“吕”字的帅旗,正缓缓升起,如同一面从地狱中升起的死亡旗帜。
旗下,是黑压压的、军容严整、精神饱满的军队。他们沉默着,推进着,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那冰冷的铁甲,在夕阳下,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这支军队,与他们刚刚击败的、阵型散乱的袁军,以及他们自己这群乌合之众,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那是一种源于铁血纪律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孙观那张刚刚还挂着胜利喜悦的脸,在这一刻,冻结成了绝望的雕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不是猎人,他也不是螳螂。他,和那被他击溃的辛毗一样,都只是蝉,是那只黄雀,眼中早已注定的……猎物!
“迎……迎敌!快!迎敌!”孙观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然而,一支刚刚流尽了血、耗尽了力的疲敝之师,如何能抵挡一支以逸待劳、如狼似虎的百战精锐?
回答他的,是李世民冰冷而无情的命令。
“陷阵营!前出!结盾阵,封死谷口,不许一人逃脱!”
高顺怒吼一声,七百名陷阵营将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沉默而坚定地,堵住了孙观军唯一的退路。
“并州狼骑!左右两翼,分割包抄!吹响号角,告诉他们,降者不杀!”
张辽大笑一声,率领着骑兵,如两股黑色的旋风,从两翼高速掠过,他们不急于冲杀,而是用持续的骑射和压迫性的机动,将本就混乱的泰山军,切割得七零八落。
“白毦兵!”李世民的目光,锁定在了敌军阵中,那面代表着孙观的帅旗,“叔至,孙观已是强弩之末,但他身边的亲卫,仍是死战之士。我要你,亲率白毦兵,凿穿他们,活捉孙观!”
“末将,领命!”陈到那张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兴奋的战意。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太久了!
“杀!”
随着陈到一声令下,八百白毦兵,如同一柄最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外科手术刀,精准地,插入了敌军最核心、也是最后的抵抗力量之中。
而李世民自己,则立马于高处,手持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他没有再亲自冲杀,而是如同一位最高明的棋手,不断下达着精准的指令,调动着每一支部队,收割着这场早已注定的胜利。
他的【神识沙盘】,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能“看到”敌军的士气,在哪一个点,会彻底崩溃;他能“感觉”到,敌军的阵型,在哪一个位置,最为薄弱。
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了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收割”。
半个时辰后,当陈到用枪杆,将筋疲力尽、浑身浴血的孙观,从马上挑落,死死地压在地上时,整个战场,彻底安静了下来。
数万名泰山军,或跪地投降,或扔下兵器,茫然地站在原地,再无一人抵抗。
……
孙观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李世民的马前。他抬起头,用一双野兽般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何必多言!”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脖子一梗,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杀你?”李世民笑了,他翻身下马,走到孙观面前,亲自为他解开了绳索。
这个举动,让孙观,以及周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你虽是贼寇,却有枭雄之姿。”李世民的声音,平静而真诚,“能当机立断,先破吴敦;又能倾尽全力,死战辛毗,是个人物。可惜,你的器量小了,眼界窄了。”
他拍了拍孙观的肩膀:“杀你,不过是让泰山多一个冤魂,让你的部下,群龙无首,再次化为流寇,祸害乡里。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问你,”李世民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他没有给孙观回答的机会,而是转身,看向那些被收编的、原属于吴敦和尹礼的部队。他高声道:“吴敦、尹礼,虽已归降,但功是功,过是过。他们的新任统领何在?”
几名被临时推举出来的头目,战战兢兢地出列。
李世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两份早已备好的、盖着大印的“校尉委任状”,交到了他们手中。
“我吕布,一言九鼎!说要保你们,便会保你们!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军的偏营,享受与我本部将士同等的粮饷待遇!我只有一个要求——遵守军纪!”
这一幕,让孙观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他看到,那些吴、尹的旧部,在接到委任状后,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狂喜与感激。他更看到,自己那些刚刚还同仇敌忾的部下,此刻看向那些“官军”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
兵不血刃,诛心为上!
孙观,这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泰山王”,在这一刻,彻底垮了。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颓然跪倒在地。
“罪将孙观,愿降……”
……
平定泰山之后,李世民的大军,接管了孙观那座储藏了十数年劫掠所得的巨大宝库。其钱粮、兵甲、器械,堆积如山。
然而,最大的惊喜,却并非这些。
在山寨最深处的一座地牢里,陈到发现了一批被囚禁的特殊“犯人”。他们不是士兵,也不是百姓,而是数十名衣着得体,气质不凡的工匠。
为首的一名中年匠人,在得知吕布军已经成为泰山的新主人后,主动要求面见李世民。
“草民蒲元,拜见温侯。”那匠人虽然身陷囹圄,却不卑不亢,“草民本是蜀中匠人,因家乡战乱,辗转流落至此,被臧霸强行扣留,为其打造兵器。”
“蒲元?”李世民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在他的历史记忆中,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为蜀汉打造过“神刀”的绝代工匠!
这,真是意外之喜!
“蒲先生快快请起!”李世民亲自将他扶起,“先生之才,布早有耳闻。如今脱困,不知先生可愿留在我这青州,一展所长?布必以国士待之!”
蒲元看着眼前这位礼贤下士的温侯,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军队,眼中,也燃起了希望。他这样的匠人,最渴望的,便是一个能让他安心钻研,并真正重视他技艺的明主。
“若将军不弃,”蒲元深深一揖,“元,愿为将军,铸造出当世最锋利的刀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仅如此。草民,还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淬火之法’。以此法炼出的精钢,其坚韧与锋利,远胜当世任何百炼钢!”
李世民的心脏,猛地一跳!
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一个蒲元,其价值,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不亚于一个郭嘉!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愈发恭敬:“先生,真乃上天赐予我的宝物啊!”
当晚,李世民独自一人,立于泰山之巅,俯瞰着脚下那片已经尽数归于自己掌控的壮丽山河。
他的【神识沙盘】,在这一刻,猛然向外扩张了数倍!整个泰山山脉,以及周边的数个县城,都从一片迷雾,化为了清晰无比的、可以随意推演的版图。
他胜了,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奠定基业的胜利。
他不仅得到了数万可堪一用的兵源,得到了足以支撑数年之久的钱粮,更得到了陈到、孙观这等宿将,以及蒲元这位能改变战争走向的“技术大师”。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在那里,官渡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汇聚。
“奉孝,”他对身旁的郭嘉说道,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泰山已定。这青州,也该换一个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