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内,床上铺着的绫缎褥也暖不透那股寒意。萤花缩在床角,湿透的红衣紧紧裹着身子,布料皱成一团,像被揉烂的残花。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发间滴落的水珠砸在褥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上官烬立在屋子中央,目光落在那抹刺目的红上时,指尖忽然顿了顿。五年前那个血色黄昏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茶家大宅的火海里,那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也是穿着一身红……
“尊主?”叶疏的声音在听雪轩外轻响,将他从恍惚中拽了回来。
上官烬回过神,扫了眼床榻上的人,语气听不出情绪:“衣裳都湿了,我叫叶疏给你换件新衣裳。”他转身往外走,素衣扫过石桌,带起一阵冷风。
映荷亭的石栏上凝着水珠,雨丝斜斜地织着,打在水面上碎成一圈圈涟漪。叶疏刚走到亭外,就见尊主背对着他,指尖捻着枚玉扳指,目光落在雨幕里。
“尊主。”
“去给小萤花做几套衣裳。”上官烬头也没回,声音被雨声滤得有些轻,“量着她的身量做,颜色鲜艳些,别太朴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料子用南边新贡的云锦,贴身那几件用蚕丝,软和。”
叶疏躬身应下,正要退下,却听他又道:“还有你。”
叶疏一愣,抬头见尊主侧目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不耐:“整天穿得不是黑就是紫,给你自己也做几套。”
“……是,谢尊主。”叶疏怔了怔,才躬身退去。跟了尊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他管旁人穿衣,更别说连颜色都细细叮嘱了。他转身往听雪轩走,那里是千月洞存放布料成衣的地方,得先找身现成的干净衣裳给那位姑娘送去,再让人赶制新的——看尊主这架势,是打算把人长留了。
亭内,上官烬望着水面被雨打碎的倒影,忽然低笑一声。红衣……又是红衣。五年前没护得住的那抹红,如今落在他手里,倒要看看,能掀起什么风浪。
叶疏将那套粉色衣裙放在了室内的冰晶桌上。料子是新贡的云锦,绣着几枝缠枝莲,针脚细密,衬得那粉色柔和又鲜亮。他没多留,只对着帐内说了句“姑娘换身干净衣裳吧”,便躬身退了出去。
帐帘被轻轻掀开,萤花看着那抹粉色,指尖动了动,终究没去碰。上官烬恰好走进来,见她还穿着那身湿红衣,眉峰微蹙:“怎么不换?”
萤花猛地抬头,眼眶早已红透,声音带着哭腔:“你为什么总是要拆散我们?”
“拆散?”上官烬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硬,“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嫁给他?”
“温白他是真心待我……”
“他只是利用你!”上官烬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你被他那副伪善的样子骗了!他从头到尾都把你当棋子,用许诺的婚事做局,为的不过是长生果和他那所谓的江湖安宁!”
他俯身,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声音却忽然放软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小萤花,哥哥对你才是真心的。”
萤花别过脸,泪水顺着下颌滴落:“真心?你的真心就是把我困在这里,让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这是在保护你。”上官烬的声音沉了沉,“等你看清楚温白的真面目,就会知道,只有留在哥哥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萤花望着案上那套粉色衣裙,忽然觉得那鲜亮的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终归还是耐不住身上的冰冷,最终还是换上了那件绣着莲花的衣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