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山顶的画风,在墨清寒到来的第二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那种焦糊味混合着羊粪气息的混乱感,被一种近乎苛刻的秩序感取代。焦黑的木料、碎裂的砖石、甚至小灰羊贡献的新鲜“粘合材料”,都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划定的区域,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墨清寒那靛青色的身影如同一个精准的陀螺,穿梭在废墟之间,手持一把泛着金属冷光的奇特矩尺(墨家量天尺),不时在空气中虚划,留下淡淡的蓝色光痕,标记着尺寸和角度。
“此木,心材尚存三寸七分可用,取为西南角柱基座,需削去炭化表皮,榫卯接口预留一寸二分。”
“此石,质地尚可,但裂纹贯穿,不可承重,移至外围铺地。”
“灵肥混合黏土比例三比七,过犹不及,需重新调配。”
他声音平稳,指令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他的指挥下,老王头带来的几个壮汉,连同李铁牛和王小石(负责搬小石头),如同最听话的工蚁,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命令。连一向跳脱的张小草,也被安排了任务——用她微弱的木灵根,催生一种坚韧的藤蔓,作为临时捆扎固定材料。
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白巅峰拄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烧火棍,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路人甲。他试图凑到墨清寒身边,展示一下自己“爆破鬼才”的威名:“墨工先生,你看这个位置,如果埋几张我特制的‘地火符’,等敌人来了…”
“此地为灵力节点汇聚之处,需布置聚灵核心,埋设爆炸物会导致灵力紊乱,阵法失效。”墨清寒头也不抬,手中的量天尺精准地点在一块基石上,“请宗主退后一丈,莫要干扰施工。”
白巅峰:“……”他讪讪地退开,看着墨清寒那专注到近乎冷漠的侧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哪是来帮忙的?这分明是来接管指挥权的!
「检测到主体存在感降低,领导权威遭受挑战。」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意味,「建议:提升自身价值,或寻找盟友。」
「触发支线任务:墨工的考验。」
「任务内容:在风灵正殿基础建设中,提出至少一项被墨清寒采纳的有效建议(注:爆破类建议无效)。」
「任务奖励:墨清寒好感度+5,解锁‘初级建筑学徒’称号(效果:理解《宗门营造法式》速度+10%)。」
「失败惩罚:墨清寒好感度-10,并赠送‘碍事宗主’称号(佩戴效果:施工现场被驱离半径+1丈)。」
白巅峰看着那“碍事宗主”的称号,脸都绿了。提建议?还不能是爆破?这比让他画符还难!
另一边,柳红袖也没闲着。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张小马扎,就坐在离小灰羊不远的地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面前摊开几张干净的油纸,上面摆放着几颗刚收集的、还带着青草露珠的“新鲜灵肥”,旁边还有几个小巧的玉碟,里面盛着不同颜色的粉末和液体。
“小灰灰,再来点呗?姐姐给你好吃的。”柳红袖晃了晃手里几株从张小草催生的聚灵草上掐下来的嫩芽,声音带着诱哄。
小灰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又看看那诱人的灵草嫩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服于美食的诱惑,扭捏地贡献了最新“作品”。
柳红袖手法娴熟地用玉片刮取样本,混合粉末,滴入液体观察反应,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调制香水。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口中还念念有词:“…土灵精粹驳杂,但生机活性异常…蕴含微量未知催化因子…与聚灵草融合度…嗯?有意思!”
白月影吊着胳膊,在不远处默默调息。柳红袖给的“玉髓断续膏”效果极佳,右臂骨折处传来阵阵清凉麻痒,愈合速度远超预期。但她对柳红袖的警惕丝毫未减。这个女人看似慵懒无害,但腰间那几个颜色诡异的皮囊和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药味,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尤其是她看向小灰时,那眼神不像看牲畜,倒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实验材料。
「系统,扫描柳红袖。」白月影在意识里下令。
「目标:柳红袖。身份:疑为南疆‘百草瘴’一脉传人。擅长:毒理、药理、蛊术(疑似)。危险等级:高(对非敌目标暂无明显恶意)。建议:保持距离,谨慎交易。」
百草瘴?蛊术?白月影冰眸微凝。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月影妹妹,别那么紧张嘛。”柳红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头也不抬地笑道,声音慵懒,“姐姐我可是正经生意人,只卖药,不害人。当然,如果有人不开眼…”她指尖捻起一点猩红色的粉末,轻轻一吹,粉末飘向旁边一株野草。那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赤裸裸的示威,让白月影眼神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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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石溪村的重建也在同步进行。有了墨清寒提供的几份简易图纸(包括水井修复方案、房屋加固结构),村民们干得热火朝天。老王头更是信心满满,组织人手开辟了更大的“灵植试验田”,严格按照白巅峰传达的“灵肥种植法”操作。
然而,村子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几个衣衫褴褛、神情惊恐的陌生人跌跌撞撞跑进村子,带来了噩耗:黑风寨二当家柳青,血洗了附近几个拒绝纳贡的小村落!手段极其残忍!据说是因为在落云山接连受挫,急需“血食”恢复元气,并扬言要屠灭石溪村,血祭落云山!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村民们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人人自危。
“小白仙师!墨工先生!救命啊!”老王头带着哭腔冲上山,带来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山顶的施工瞬间停滞。墨清寒放下手中的量天尺,眉头紧锁。柳红袖也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白月影周身寒意弥漫。白巅峰则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血洗村落?血祭?这柳青比熊奎更狠更毒!
“消息属实?”墨清寒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逃出来的人就在山下!身上还带着血!”老王头老泪纵横,“二当家柳青,就是那个‘毒秀才’!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放出话来,三天之内…屠村!鸡犬不留!”
三天!又是三天!
压力如同巨石,轰然压在每个人心头!风灵正殿连地基都没打好!拿什么抵挡柳青的疯狂报复?
「触发紧急战争任务:守护石溪村!」
「任务目标:在柳青发动屠村前,提升宗门及附属村落防御能力,击退或歼灭来犯之敌。」
「任务奖励:宗门声望+200,中品灵石100块,护山大阵(简化版)核心阵盘一枚。」
「失败惩罚:石溪村覆灭,宗门声望清零,墨清寒、柳红袖大概率离弃,宿主及分身面临抹杀风险。」
抹杀!又是抹杀!白巅峰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眼前刚刚清理出来的、被墨清寒用蓝色光痕精准标记的殿基轮廓,再看看山下恐慌的村民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血腥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墨工先生!”白巅峰猛地看向墨清寒,声音带着一丝嘶哑,“三天!只有三天!这正殿…最快能建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先弄个能防住人的壳子?”
墨清寒的目光扫过清理出来的地基,又看向山下,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凝重:“三天…极限工期。若不计较美观与长久,只求速成防御…可。”
他走到地基中心,手中的量天尺猛地插入地面!尺身嗡鸣,蓝光大盛!尺尖在地面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直线和弧线构成的巨大圆形图案,图案核心,是一个旋转的齿轮虚影!
“此为‘墨线定基’!”墨清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以墨家机关术为骨,引地脉灵气为筋!化!”
嗡——!
整个落云山顶的地面,随着他话音落下,微微震动起来!被墨线划定的地基范围内,所有的碎石、泥土仿佛被无形之力梳理、压实!空气中弥漫的稀薄灵气,如同受到召唤,丝丝缕缕汇聚而来,注入那蓝色的墨线图案之中,使得图案光芒更盛,如同一个巨大的、发光的机械蓝图烙印在大地之上!
“所有人!”墨清寒目光如电,扫过被这神奇景象震撼的众人,“按墨线所示!木料置于齿轮节点!石料置于力臂交点!灵肥黏土混合,填充阵纹凹槽!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匠人,瞬间化身为战场指挥官!指令清晰,不容置疑!
“干活!”白巅峰第一个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宗主威严了,抄起一根木料就冲向一个闪烁的齿轮节点!
“铁牛!搬最重的石头!放那里!”白月影冷声下令,同时左手掐诀,引动冰寒灵力,精准地将几块需要固定的石料冻在原地!
“小草!催生藤蔓!缠紧木石接口!”柳红袖也收起了慵懒,指挥着张小草,同时她自己也行动起来,腰间皮囊一抖,几点黄色的粉末飘出,融入灵肥黏土混合物中。“加点料,防虫防蛀还带点麻痹效果,给未来的客人一个‘惊喜’!”
老王头带着汉子们,李铁牛扛着巨石,王小石抱着小石头,张小草小手翻飞催生藤蔓…所有人都如同上了发条,在墨清寒的指挥下,围绕着那发光的巨大墨线蓝图,疯狂地运转起来!
落云山顶,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高效的工地!锯木声、凿石声、夯土声、藤蔓生长的窸窣声、以及小灰羊被催促贡献“粘合材料”时不满的“咩”声…交织成一曲紧张而充满希望的“建设交响曲”。
白巅峰扛着一根沉重的梁木,汗水浸透了酸菜味的粗布褂子,肩膀被磨得生疼。他看着在墨线蓝光映照下、如同精密机器般运转的众人,看着墨清寒那在关键节点亲自操刀、用手中量天尺引动灵力加固结构的专注身影,看着白月影用冰灵力辅助固定,看着柳红袖神出鬼没地给建筑材料“加料”,看着三个小徒弟拼尽全力的样子…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驱散了恐惧和疲惫。
“快!再快一点!”他嘶吼着,将梁木重重地卡进一个闪烁的齿轮凹槽中。榫卯契合的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力波纹顺着墨线蓝图荡漾开去,整个地基似乎都稳固了一分!
风灵月影宗真正的根基,在这血与火的威胁之下,在墨线定基的蓝光之中,在所有人的汗水与期盼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顽强地拔地而起!
时间,只剩下两天半。柳青的屠刀,已经悬在了头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