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弄里，浓雾翻滚，死寂无声。

石毅脸上的肌肉拧成一团，从极致的震惊到扭曲的狰狞，不过一个呼吸。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石浩那张脸上，既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短暂的失神过后，是焚尽理智的暴怒与不屑。

他笑了。

笑声尖锐，残忍，在这片诡异的死寂里刮的人耳膜生疼。

“原来是你这个废物。”

“命还真硬，茅坑里的蛆一样，扒拉出来踩一脚都死不透。”

石毅伸出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眼神里的傲慢不加任何掩饰。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双本不属于他的重瞳里神光流转，带着一种病态的炫耀。

“没错，你的眼睛，是我挖的。”

他坦然承认，语气轻飘飘的，浑不在意。

“天生神物，长在你这种废物身上，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只有我，石毅！才配拥有它！才能让它绽放出本该有的光芒！”

轰！

最后一句话，是一桶滚油，兜头浇在了石浩心中早已燃起的滔天大火之上。

“啊——！”

石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嘶吼，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应声崩断。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癫狂的恨意，笔直地冲向石毅！

“大哥，石浩他……”

萧凡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上前。

一只手，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别动。”

林夜的声音不大，却让萧凡瞬间沸腾的灵力平息下来。

“这是他自己的仗，得他自己打。”

“跨过去，他才能把碎掉的骨头，一根一根，亲手接回来。”

萧凡一怔，看向林夜，只见他神色平静，仿佛眼前这场生死搏杀，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戏。

巷中，两人已然战作一团！

石浩的攻击大开大合，每一拳，每一脚，都奔着同归于尽而去。

而石毅，则尽情地戏弄着这只拼死反抗的猎物。

他脚踩玄妙步法，身形飘忽，总能在毫厘之间，躲开石浩的搏命猛攻。

那双重瞳在他的眼眶中，发挥出了远超当年的威力。

“太慢了，废物。”

石毅笑得讥诮，侧身躲过一记重拳，眼中神光一闪。

噗嗤！

一道纤细的金色神光从他瞳中射出，瞬间洞穿了石浩的肩胛。

血，洇开了石浩的衣衫。

“左腿发力过猛，全是破绽。”

噗嗤！

又是一道神光，在石浩的大腿上留下一个血洞。

石浩踉跄一步，却不管不顾，依旧疯了一般地挥舞着拳头。

在石毅的重瞳之下，他所有的攻击轨迹，所有的灵力运转，都清晰无比，破绽百出。

石毅游刃有余，不断用瞳术在石浩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却又不伤及要害。

他享受这种折磨的快感，享受将昔日的天才踩在脚下的优越。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计划！】

林夜的脑海里，姬幽薇冰冷的声音里压着火。

【纯属浪费时间！他就要被打死了！建议立刻出手，一掌拍死石毅，夺走重瞳！】

林夜掏了掏耳朵，置若罔闻。

他的一缕神念，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石浩的耳中。

“愤怒让你失去了准头，收敛心神，气沉丹田，他的灵力在左肋下三寸，有个停滞点。”

激战中的石浩身体一震，下意识地按照这声音的指示，一拳轰出！

砰！

这一拳，石毅没能完全躲开，被拳风扫中，身形一个趔趄。

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

巧合？

“右脚后撤半步，他的瞳术需要零点三息的凝聚时间，现在！”

林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石浩的身体成了提线木偶，在林夜的精准操控下，竟奇迹般地躲过了一道致命的神光，同时一记鞭腿，狠狠扫向石毅的下盘！

石毅狼狈地向后跃开，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

不对劲！

这个废物的战斗直觉，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如此敏锐？！

“废物！给我去死！”

石毅被彻底激怒了，他不再戏耍，眼中重瞳光芒大盛！

“秘术·神光囚笼！”

数十道金色神光凭空出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瞬间将石浩笼罩！

石浩避无可避，被神光狠狠地切割，撞在身后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噗——”

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浑身骨骼散了架。

石毅一步步走向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只待宰的牲畜，眼中重瞳的光芒，凝聚到了极致。

“废物，你不是很想要回你的眼睛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宣判死亡的快意。

“那我就用它，亲手送你上路！”

致命的杀机，笼罩了石浩。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不！

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窃取我一切的畜生，能高高在上地审判我！

凭什么我的天赋，我的人生，要被他如此践踏！

极致的愤怒，极致的不甘，在石浩的灵魂深处轰然对撞！

他体内沉寂已久的血脉，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啊啊啊啊——！”

石浩仰天长啸，两行血泪，从他那红肿空洞的眼眶中，猛地流淌而下！

一股原始、苍茫、古老的气息，从他残破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正在凝聚绝杀一击的石毅，身体猛地一震。

他眼眶里的那双重瞳，竟毫无征兆地剧痛起来，无数根钢针在疯狂攒刺！

瞳术的运转，因此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那双被他移植过来的眼睛，在这一刻，竟与它真正的主人，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血脉共鸣！

“我的东西……”

石浩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

“我要……亲手拿回来！”

就是现在！

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石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脚猛地蹬在树干上，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石毅的胸口！

这是他最后的力量，也是他意志的全部！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石毅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得倒飞出去，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胸口的衣衫尽碎，一片血肉模糊。

他捂着胸口，惊怒交加地看着石浩。

而石浩，在完成这最后一撞后，身体再也撑不住，重重地摔落在地，浑身抽搐，彻底失去了意识。

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终究是太大了。

意志的爆发，也无法弥补这道鸿沟。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石毅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魔地对着身边的护卫嘶吼。

数名石家护卫如梦初醒，立刻拔出兵刃，带着森然的杀机，一步步围向倒地不起的石浩。

萧凡看得目眦欲裂，玄黄炎瞬间透体而出，就要冲上去拼命。

然而，一只手再次按住了他。

林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随手丢掉手里一直把玩着的一片树叶，动作轻巧得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热身。

他看着对面那些杀气腾腾的护卫，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气急败坏的石毅，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冷。

他开口了。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热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