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太大,大得让人茫然失措;这座城市太小,小得让人走投无路。
两个多月前,许小剑与美女乱搞的照片、视频在网上疯传,弄得他焦头烂额!
此刻,他又站在了民政局门口,手里捏着刚刚换来的离婚证。深秋的风卷起枯叶,在他脚边打着旋儿,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被生活无情地抛弃,在原地打转,找不到方向。
“保重。”前妻林薇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便踩着高跟鞋钻进了一辆等候已久的宝马。车窗摇上,映出许小剑模糊而狼狈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挖空了,不痛,只是空得厉害。
究竟要经历多少爱情才能相信爱情?
究竟要遭受多少仇恨才能抛弃仇恨?
他妈的!以前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走得风清云淡,十年的感情说散就散!
嘟嘟嘟,打了无数个亲朋好友的电话都没人接!
这世道总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三个月前,他还是市规划局里颇有前途的年轻科长,有一个外人看来美满的家庭。直到那份经他手审批的市政项目出了问题——承包商卷款跑路,留下巨大的资金漏洞和安全隐患,网上随即出现关于他的风波。
他是清白的,审批流程完全合规。可谁能想到,这竟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项目招标前一周,负责对接的同事张某突然组了个局,说“项目压力大,放松放松”。饭桌上,张某举着红酒杯推杯换盏:“小许,你可是咱们科的顶梁柱,今晚必须喝高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他本就焦虑,被灌了七八两白酒,脑袋晕得像揣了团棉花。
散场时,张某拍着他肩膀:“我让小妹送你回小区,省得你醉醺醺摔着。”他迷迷糊糊被扶上车,再睁眼时,客房的暖黄壁灯晃得人眼疼。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香水味,丝质床单蹭得皮肤发痒,有温软的身子贴上来:“许哥……”
他本能地想推开,可酒精烧得四肢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那女人穿一身藕荷色真丝睡裙,发梢滴着水,肩头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指尖勾住他领带轻轻拽了拽,声音像浸了蜜:“许哥的衣服都湿了,我帮你脱了吧?”
许小剑喉结滚动,想说“不用”,可舌尖抵着上颚发不出声。女人便俯身贴近,胸脯压得他胸口发闷。
酒精混着她身上的茉莉香钻进鼻腔,他感觉有团火从尾椎烧了起来。
女人精准地察觉到他的反应,指尖顿了顿:“许哥……怎么了?”
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他最后一丝清明。他想挣扎,可女人已跨坐在他腿上。
女人低笑一声:“许哥……”她的手探得更深,在他耳边呢喃:“还是个……让老娘享受又得钱,这趟生意值了。”
他彻底失控了。在意识涣散前,隐约看见她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含笑的眼睛。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时,他头痛欲裂地醒来,身边早已没了人。床头压着张纸条,字迹妖娆:“许科好厉害!”
谣言来得比想象中更快。“规划局科长醉宿艳馆”“与承包商姘头出入酒店”的帖子在内部论坛炸开,配图角度刁钻,虽看不清正脸,但他穿的衬衫、床头的茶杯,全是铁证。调查组进驻那天,林薇哭着问他“是不是真的”,他百口莫辩,只能看着她在办公室门口红着眼转身。
他是清白的,审批流程完全合规。但承包商是他大学同学,这层关系成了洗不掉的污点。调查,停职,最后是顶锅辞退。一切来得太快,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甚至怀疑过那位同学,但人已失踪,无从对证。
人在失落的时候连朋友圈都没人点赞。昔日称兄道弟的同僚、朋友,顷刻间消失无踪。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所谓人情世故就是这么现实。
而林薇,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选择了离开。不,或许更早,只是借这个机会彻底摊牌。宝马车里的男人,他见过,正是张某宴会上总坐在他身旁的“合作方代表”。
许小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夕阳将江水染成一片昏黄,波光粼粼,有些刺眼。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脚下的江水滚滚东去。
武侠,是男人骨子里的浪漫;而江湖,则是男人心中的诗和远方。他曾也是个武侠迷,幻想过仗剑天涯的快意恩仇。可现实呢?现实只有冰冷的规则、残酷的倾轧和虚伪的人心,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首诗: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一个男人寻醉,是想在梦里找一条出路。他喝的不是酒,而是生活的苦涩。
他晕晕乎乎走进一家常去的小酒馆。老板老陈看了他一眼,没多问,默默上了一瓶二锅头和几样小菜。
几杯烈酒下肚,喉咙里火辣辣的,胃里烧灼着,脑子却渐渐麻木。也好,麻木了,也就不觉得疼了。
“听说了吗?许科那事……”隔壁桌似乎有熟悉的声音。许小剑侧头,是以前单位的两个同事,似乎没看见他。
“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为了点回扣,被围猎,结果搞出这么大纰漏。”
“可不是嘛,平时装得正气凛然,结果……连老婆都跟人跑了,真是报应。”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针一样扎进许小剑的耳朵里。他想冲过去理论,想大声告诉他们自己是清白的。但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辩解有什么用?他们只想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他又灌了一杯酒,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里。
不知喝了多久,酒馆打烊了。老陈扶着他出门:“小剑,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许小剑含糊地应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夜已经很深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拉长他摇晃的身影。
坎儿?他眼前这道坎,怕是过不去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江边。夜风一吹,酒劲上涌,他扶着栏杆,吐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分不清是醉酒的狼狈还是心碎的痛苦。
他宽慰自己:这个世界我们只来一次,百年之后,没你也没我,我们拼搏一生,带不走一砖一瓦,我们执着一生,带不走一丝爱恨情仇;人生苦短,所以吃你想吃的饭,见你想见的人,看你喜欢的风景,做你喜欢的事,人生本来就是一次减法,来日并不方长,有钱把日子过好,没钱把心情过好,时间扑面而来,我们终将释怀。平静的过,健康的活着,开心的笑着,适当的忙着就很好,不要去责怪你生命中的任何人,合得来就好好相处,多多关怀,合不来就保持距离装装糊涂。人在世上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好的人给你快乐,坏的人给了你经历,最差的人给了你教训,最好的人给了你回忆。所有的相遇绝非偶然,来者要惜,去者要放。
想到这里,心头倒也放松了许多。
此时江面上升起薄雾,对岸的灯火变得朦胧。他看见雾中似乎有一点特别的光亮,若隐若现。他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脚下突然一滑,栏杆似乎松动了——他白天就注意到这段栏杆有些摇晃,却没想到如此不牢靠。身体瞬间失重,猛地向下坠去!
冰冷刺骨的江水瞬间将他吞没。他挣扎着,但酒后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会往下沉。口鼻里灌满了水,窒息感攫住了他。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那点光亮就在水下不远处,越来越近,越来越亮……那似乎不是灯光,而是一个旋转的、发光的漩涡。
漩涡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猛地拉扯过去。天旋地转,黑暗彻底吞噬了他,耳边传来一种诡异的声音,像人语又不似人语。
……
痛,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痛。
许小剑呻吟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草药味。
这是哪?医院?不像。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酸痛无力。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雅致的房间,木质结构,家具古朴,窗外传来隐约的市井喧闹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看到他醒了,立刻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来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身穿锦缎长衫,头戴瓜皮小帽,帽檐正中的翡翠绿得晃眼。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股机灵劲,甚至可以说是……贼溜溜的。
“哟,醒啦?命可真大,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挂在山腰老树上,要不是我韦小宝恰巧路过,你小子早就喂了野狼了。”
韦小宝?许小剑愣住了。这名字……太耳熟了。
“你……你说你叫韦小宝?”
“如假包换!”那人一拍胸脯,大剌剌地走进来,自顾自倒了杯水喝,“扬州丽春院出身,天地会青木堂香主,大清帝国鹿鼎公!当然啦,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嘛,江湖人称‘八面玲珑佛跳墙’,说的就是我韦小宝韦爵爷人见人爱,到哪都能混得开!”
许小剑的大脑一片混乱。是做梦?还是醉酒没醒?或者是……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
“这里……是什么地方?”
“山海界啊!”韦小宝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兄弟,看你这奇装异服,说话腔调也怪怪的,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世界掉进来的?”
山海界?世界?许小剑猛地想起昏迷前那个发光的漩涡。一个荒谬又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穿越?
韦小宝看他一脸呆滞,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既来之则安之。我韦小宝七老婆八个家,钱多路子广,看你小子顺眼,以后跟我混,保你吃香喝辣!”
许小剑苦笑。跟韦小宝混?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可是国家公职人员,虽然现在是前公职人员了。
“多谢韦……兄台救命之恩。在下许小剑,不知该如何报答。”
“许小剑?”韦小宝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的狡黠更盛了,“这名字太刚了,在江湖混不走。江湖险恶,光要强不行,得有点不要脸……呃,是灵活变通的精神!不如让我赐你一个新名,也叫许小贱,不过要换一个字,宝剑之剑改为贱人之贱。”
许小剑一时没反应过来。
韦小宝已经乐不可支:“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嘛!以后我就叫你许小贱了!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一听就很有前途?”
许小剑张了张嘴,看着韦小宝那副“快夸我天才”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水至清则无鱼?自己因为太认真太较真,所以没有好结果!
人至贱则无敌?他的人生,就是因为不够“贱”,太认真太规矩,才落得如此下场!
或许,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换个活法,真的能不一样?
窗外传来一阵喧嚣,似乎有马蹄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韦小宝脸色微变,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啧,麻烦来了。小贱啊,好好养伤。养好了,师父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江湖!”
师父?许小剑还没理清头绪,韦小宝已经身形灵活地窜出门外,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记住喽,以后我罩你!前提是……你得先帮我摆平外面那几个讨债的人!”
脚步声渐远。许小剑独自躺在床上,望着陌生的屋顶,心中一片茫然。讨债的?这个世界,似乎比原来的那个更加危机四伏,最重要的是我还能回去吗?
而那个自称韦小宝的人,真的能信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