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领了陈凡的密令，眼中精光一闪，叫上张奎等几个最信得过的老队员，压低声音将陈凡的计划交代了一遍。

“都听明白了？凡哥的意思是，只抓活的，动静要小。谁他娘的要是把人放跑了，或者闹得全村皆知，自己去后山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几个老队员心头一凛，重重点头。

很快，整个下河里村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刚刚还在打谷场上被操练得鬼哭狼嚎的护卫队员们，此刻已经散去，但村里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平静。

一些妇孺被提前安排回了屋，叮嘱不许出门。

留在外面的，都是些机灵的半大孩子和一些见过世面的老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或是在自家门口修补农具，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所有人的位置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看似随意的闲聊，眼角余光却始终瞟着村口唯一的土路。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村东头，张老头的院子里。

老人磨完了斧头，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劈柴。

“哼，装神弄鬼。”

他听着外面突然安静下来的村子，心里更加不屑。

以为搞点小动作，就能对付黑风寨的探子？

那些人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手上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

一群刚放下锄头的泥腿子，就算站了半天桩，又能顶什么用？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那小子玩脱了，自己就出手把人救下，也算是彻底还了之前的人情。

然后就立刻搬走，离这是非之地远一点。

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跟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打交道。

……

晌午的太阳升到了头顶正中。

村口土路的尽头，两个身影由远及近。

他们挑着货郎担子，上面挂着些针头线脑、劣质的胭脂水粉和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糖人。

两人都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看起来和那些走村串乡的小贩一模一样。

村口槐树下，一个正在纳鞋底的老妇人抬了抬眼皮，随即又低下头，仿佛没看见一样。

两个“货郎”对视一眼，脚下不停，径直走进了村子。

其中一个高个子，眼神锐利，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四周的房屋布局和道路。另一个稍矮的，则挂上了一副生意人的笑脸，吆喝起来：

“换洋火咯！针头线脑，姑娘家用的花头绳！”

一个鼻涕还没擦干净的半大孩子，被他娘从屋里推了出来，手里捏着两文钱，怯生生地跑过来。

“叔……叔叔，俺要买糖人。”

那矮个子货郎笑呵呵地蹲下身，从担子里取出一个孙悟空造型的糖人递给孩子，顺口问道：“娃儿，村里最近有啥新鲜事没？比如，有没有见过一大群外地人路过啊？”

小孩舔着糖人，含糊不清地说道：“前两天夜里，俺起夜撒尿，好像听到村口有好多人骑着马过去了，吵得很，俺爹还不让俺出去看。”

两个货郎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精光。

骑马过去的？

难道是周浩的人没进村，直接从村口路过，追丢了目标？

他们不动声色地继续往村里走，一路和几个村民搭话，问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村子很穷，很平静，除了前几日夜里有些动静外，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高个子探子甚至还绕到了村西的打谷场。

他看着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脚印，还有一些没收拾干净的汗巾，眉头微皱。

“这村里好像在练什么东西。”他低声对同伴说。

“练什么？一群泥腿子瞎胡闹罢了。”矮个子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看他们那菜色，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能练出个什么名堂？估计是哪个地主老财吃饱了撑的，学城里人搞什么乡勇团练。”

高个子点了点头，也觉得有理。

这下河里村的情况，和他们预想的差不多。

穷，破，弱。

周浩那三十多号人，不可能在这里出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情报有误，周公子根本没来这。

“走吧，回去跟三当家复命，就说这里没有线索。”高个子说道。

两人放下心来，不再逗留，挑着担子，迈着轻松的步子朝村口走去。

在他们看来，这次任务已经结束了。

然而，当他们走到村口，即将踏出村子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动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一直蹲在村口路边草丛里的李虎，猛地像一头下山猛虎般扑了出来！

他手持一根碗口粗的硬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地朝着那高个子探子的后脑勺砸去！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的民房后面，呼啦啦冲出来二十多个汉子！

这些人，正是刚刚训练完的护卫队！

他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迅速分成了两队。

一队十余人，在张奎的带领下，手持削尖了的木矛和农具，直接扑向那个矮个子探子。

另一队人则散开，将整个村口彻底堵死！

这一下变故，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但黑风寨的探子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亡命徒。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高个子探子竟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硬生生一个缩身前扑，堪堪躲过了李虎势在必得的一棍！

木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地面都震了一下。

他一个懒驴打滚，瞬间从地上弹起，腰间的短刀已经出鞘，反手就朝李虎的脖子抹去！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至极！

此人，竟也是一个练肉境的好手！

“找死！”

李虎怒吼一声，顾不得变招，凭借天生神力，硬生生将沉重的木棍横扫回来，挡在身前！

“铛！”

一声脆响，精钢短刀狠狠砍在硬木棍上，入木三分！

高个子探子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一酸，险些握不住刀！

他心中大骇，这大汉好恐怖的蛮力！绝对是同境界中专精力量的猛人！

而另一边，矮个子探子的处境更加凶险。

他刚抽出刀，就被十几个护卫队员围了起来。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狞笑。

一群乌合之众，来再多也是送死！

他脚下一错，身形如鬼魅般，就想从两个队员之间的缝隙突围出去。

然而，他快，护卫队员的反应更快！

“刺！”

张奎大吼一声。

最前面的三名队员，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长长的木矛猛地向前刺出！

他们没有瞄准要害，只是简单粗暴地封死了探子所有前进的路线！

那探子脸色一变，只能急身后退。

“左！压上去！”

左侧的两名队员立刻踏前一步，手中的木棍和粪叉呈一个角度，再次封堵了他的走位。

“右！补位！”

右侧的人也同时跟上。

一步，两步，三步。

那矮个子探子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野兽，无论他如何闪转腾挪，总有三四杆长短不一的兵器从不同的角度递过来，逼得他只能在原地打转，根本无法近身，更别说突围了。

e空有一身练肉境的实力和精妙刀法，却完全施展不出来，憋屈得快要吐血！

这哪里是一群农夫？

这分明是一支配合默契的……军队！

……

院墙后，张老头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墙缝外的景象。

他看到了什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那群村民冲出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那不是一盘散沙的冲锋，而是有组织的合围！

李虎作为尖刀，负责突击最强的敌人。其他人则迅速结成一个简陋但却无比有效的……战阵！

是的，是战阵！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围堵阵型，但进退有据，配合默契！

长矛手负责主攻和限制距离，其他人负责侧翼保护和补位。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任务。

没有一个人因为恐惧而后退，也没有一个人因为贪功而冒进。

那个被围住的探子，张老头一眼就看出，是个身手不凡的练肉境武夫，其实战经验和杀人技巧远非周浩花钱雇的那些保镖可比，在军中至少也是个精锐斥候。

若是单打独斗，这十几个护卫队员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可现在呢？

他就像一个被蛛网困住的虫子，被一群比他弱小无数倍的“蚂蚁”，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一点点耗尽体力，磨掉锐气！

张老头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起了上午陈凡那看似胡闹的训练。

站桩，练的是什么？是纪律！是让你忘记自己，成为集体的一员！

伏地挺身，练的是什么？是服从！是让你对命令产生肌肉记忆！

集体奔跑，练的是什么？是整体！是让你习惯与同伴保持一致的步调！

不练招式，不练气力，练的是令行禁止！练的是军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不是在练武夫，他是在练兵！

用最残酷、最高效的方式，将一群农夫的魂，硬生生拧成一股绳，打造成一支军队的雏形！

这种手段……这种对人心的洞察和对军队本质的理解……

张老头浑身发冷，他猛地想起了当年在羽林卫时，那位号称“军神”的大将军。

那位大将军就曾说过，三流将领练兵，练的是招式；二流将领练兵，练的是气血；一流将领练兵，练的是军魂！

这个陈凡……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乡下地方的穷赌鬼？

打死他也不信！

……

战场上，胜负已分。

“啊！”

被围困的矮个子探子久攻不下，心浮气躁之下露出了一个破绽，被一根木矛狠狠地抽在了小腿上。

他一个踉跄，瞬间，七八根木棍就砸在了他的背上、腿上。

他惨叫一声，被当场打翻在地，立刻有几个队员扑上去，用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一边，正在和李虎缠斗的高个子探子见同伴被擒，心知大势已去，虚晃一刀，转身就想跑。

“想跑？问过你虎爷没有！”

李虎一声爆喝，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追了上去，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对方的后心！

那探子只觉一股恶风袭来，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李虎一把抓住，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铁钳般的大手。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名黑风寨的精锐探子，一个照面就被生擒活捉！

而护卫队这边，除了两个队员被木棍反震得手臂发麻外，无一人受伤！

一场完美的围歼！

直到这时，陈凡才从一旁的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有护卫队员，无论是老是新，看到他走出来，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凡哥的法子，真的管用！

“堵上嘴，带到当风凹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