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却已一步上前。
他没有去拍冯老的后背,就在冯老又一次剧烈咳嗽,气息几乎要接续不上的瞬间,韩阳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快如闪电般在冯老后背肩胛骨之间的“肺俞穴”附近,轻轻一点!
这一下,看似轻描淡写,甚至没有真正接触衣服,但指尖已然透出一缕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某种穿透力的真气。
“呃——!”
冯老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声冲到喉咙口的咳嗽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被点中的位置扩散开来,迅速流向胸腔喉咙。
那股盘踞在肺管深处的痒意竟然瞬间消失了。
咳嗽也跟着停了。
冯老直起身,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脸上因为憋咳而涌起的潮红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窒息的痛苦感已经消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和胸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多少天了?不,多少个月了?每次咳嗽起来,没有几分钟根本停不下来,常常咳到眼前发黑、胸口剧痛。
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最多只能暂时缓解,从未有过像这样,被人轻轻一点,咳嗽立止!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面容平静、目光清澈的年轻人。
韩阳收回手,微微欠身:“冯老,冒昧了。我们先扶您进去坐下?”
冯老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几人还站在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侧身让开:“……请进。”
声音有些沙哑,但咳嗽确实没有再发作。
张婕和苏浅浅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连忙跟着韩阳一起进了屋。
冯老的居所内部和外面一样朴素。客厅不大,家具都是老式的实木款,擦拭得很干净。
“坐吧。”冯老指了指沙发,自己也在一张铺着软垫的藤椅上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韩阳,“刚才……多谢你。”
“冯老客气,举手之劳。”韩阳在对面坐下,神色坦然。
冯老看着韩阳,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我这一咳,断断续续快两年了,反反复复一直不好,没想到今天竟然一下子被你止住了,真是厉害!”
“若不介意,请容晚辈为您诊脉。”韩阳说道。
冯老伸出手腕,放在沙发扶手上。
韩阳三指搭上寸关尺,闭上双眼。
指下的脉搏,初按觉浮而略数,仿佛有热郁于表;稍加重力,则觉脉体细而无力,沉取尤甚,且左寸关部有明显涩滞之感,如轻刀刮竹。
与此同时,一股深藏于肺腑深处的阴寒湿浊之气,隐隐透过脉搏传递出来,与表面的浮热交织,形成一种虚实夹杂、寒热错杂的复杂脉象。
韩阳的真气顺着脉络悄然探入,细细体察。
他发现冯老肺经之气机紊乱,宣发肃降失常,且有陈旧痰浊淤堵于细小脉络之中,更关键的是,肾脉虚弱,先天之本不足,无法温煦蒸化水液,导致痰湿内生,上贮于肺,遇外邪或情志波动则引动伏邪,发为剧烈咳嗽。
久咳又伤肺气,耗散津液,形成恶性循环。
而且,韩阳敏锐地察觉到,冯老的病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金锐”之气。
这并非体内自生,更像是长期接触某种“金气”过重之物,或身处相应环境,潜移默化侵染所致。
肺属金,同气相求,这外来的“金锐”之气加重了肺系的负担和损伤。
难怪寻常医药难以见效。
这病根,不止在肺,更涉及先天肾元,还有不易察觉的外邪残留。
治肺不治肾,如扬汤止沸;不清那丝外来金气,病根难除。
韩阳睁开眼,松开了手。
“冯老,”他看向老人,目光清澈而笃定,“您这咳嗽,病位虽在肺,其根却在肾。乃先天肾阳不足,温化无权,痰湿内生,上贮于肺,又感外邪,内外合邪,缠绵不去。加之久咳伤气耗津,肺络失养,气道挛急,故而咳嗽剧烈难止,诸药乏效。”
冯老听得极为认真,眼中精光闪动。
“可能治?”冯老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治。”韩阳回答得干脆利落,“需针灸与汤药并用。针灸即刻可行,汤药随后配合,巩固根本。”
冯老看着韩阳年轻却充满自信的脸庞,又想起刚才那神奇的一点止咳,心中再无犹豫,重重点头:“好!那就太麻烦你了。”
“需要一张软榻或床,请冯老俯卧,露出后背。”韩阳道。
冯老依言,引着韩阳来到旁边一间静室,里面有一张简单的木床。
冯老除去上衣,俯卧其上。
虽然消瘦,但老人家的脊背依然挺直。
张婕和苏浅浅守在门外,心情既紧张又期待。
韩阳净手,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古朴针囊。
里面整齐排列着长短不一,细若毫发的银针,在室内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他凝神静气,整个人瞬间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病人和手中的针。
第一针,取“大椎穴”。此穴为督脉与手足三阳经交会之处,总督一身之阳。
韩阳下针极快,手法轻灵如鸟啄食,针入不过五分,旋即微微捻转。
冯老只觉得一股温和的阳气自颈后升起,迅速扩散至整个后背,原本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阴冷感顿时消减大半。
第二针、第三针,取背部“肺俞”、“膏肓俞”。
韩阳下针时,指尖似乎有淡淡的气流萦绕,针体微微震颤,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轻鸣。
紧接着,韩阳运针如飞,取“肾俞”、“命门”。
这两针下去,冯老浑身微微一颤,只觉两股灼热却并不难受的热流,自后腰命门处和两侧肾区猛然灌入,直达丹田深处!
这还没完。
韩阳眼神微凝,取出一根稍长的银针,对准冯老后背“至阳穴”与“灵台穴”之间一处非常规的、常人难以定位的细微孔隙。
这里是那丝外来“金气”盘踞纠缠的关键节点。
他运起《寻龙经》中记载的独特“透穴转气”针法,指尖真气勃发,长针以某种奇异的频率高速震颤,发出“嗡嗡”轻响,针尖仿佛有了生命,循着那缕顽固金气的轨迹,如灵蛇般钻透层层组织。
“嗯……”冯老闷哼一声,只觉得后背那一点传来一阵尖锐却短暂的刺痛,随着韩阳缓缓提针,那股气息被引导出体外,消散于无形。
冯老顿时感到胸腔一轻,仿佛卸下了一块压了许久的金属块,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整个施针过程,不过一刻钟左右。
起针。
韩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微微见汗。
这次治疗看似简单,实则耗神不小,尤其是拔除那丝顽固的金气,需要极其精确的控制。
“冯老,可以起来了。感觉如何?”韩阳收起针囊,温声问道。
冯老缓缓从床上坐起,自己穿上衣服。
他的动作有些慢,像是在仔细感受身体的每一丝变化。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韩阳。
那双因为久病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震撼惊喜,以及一种重获新生的光彩。
他尝试着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了几口气,甚至故意用力呼吸了几下。
没有咳嗽!
喉咙里那挥之不去的痒意和胸闷感,消失了!
“好……好了很多!”冯老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气短,带着明显的激动,“胸口不闷了,喉咙也不痒了!这种感觉,太久没有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露出了近乎孩童般的欣喜笑容。
门外,听到动静的张婕和苏浅浅忍不住探头进来,看到冯老精神焕发的样子,都是又惊又喜。
冯老几步走到韩阳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眼中竟隐约有泪光闪动:“你……不,韩先生!神医!真是神医啊!老头子我……我真是……”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韩阳反手扶住老人,微笑道:“冯老不必如此。针灸只是通了经络,化了部分痰浊和外邪。要彻底根治,还需服用汤药半月,培补肾元,巩固肺气。我这就为您开方。”
“好!好!都听你的!”冯老连连点头,此刻对韩阳的医术已是心悦诚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