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们一起找妈妈

李玉茹是被姐姐和姐夫牵着回来的，两人各拉着一只手，慢慢的往回走。

虽然已经知道妈妈不在人世，可站在墓碑前，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从小心心念念的妈妈，就只是一个土堆。

她仿徨，无助；她哭泣，最后再到无声抽噎，声音沙哑。姐姐就那么陪着她，刚开始努力控制自己，后来也陪着哭。

王十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默默地后退，再后退；最后找了一个高点，离得不近也不远，隐约能听到她们的哭声，视野里刚好能看到她们。

“扑棱，扑棱。”天空里一个黑影划过；王十一循着影子看去，一只乌鸦刚好落到三杈大树的顶端。他仔细的端详着，乌鸦也俯视着下面。

“它会不会就是她们的妈妈变的呢？”王十一这么想着。

都说人死后就会变成灵魂，灵魂又会变成其他的动物，回到我们的身边守护着自己生前心爱的人。

可自己的爸爸妈妈又变成了什么呢？他搜肠刮肚的想。想这二十几年，身边有没有什么是一直陪着自己的，就是陪了自己一段时间也好啊！

可没有，就连舅舅家的猫和狗，见了自己也躲得远远的。

“你们都不爱我么？爸爸，妈妈。”他仰头看着挂在天上的太阳，低声的询问着。可没有答案，只有一丝风吹过。似小时候妈妈抚过他脸庞的手，温柔又带着凉意。

他连忙站起身，向前追了几步，可风很快就无影无踪。他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气力，虚脱的摔倒在山坡上。

李如意听到动静，循着声音回头看去；就看到不远处上坡上一道身影躺在地上，她站起来，也顾不上其他，拉着还在抽噎的妹妹就赶过去。

王十一就像回到了父母怀抱里的孩子，半蜷缩着躺在阳光晒过的土地上。李如意跑过来，想要拉起他，他笑着摇摇头，“累了，躺会。”他轻声安慰着李如意，把眼里的泪水慢慢憋回去。

两人半跪看着眼前的男子，就连李玉茹也察觉出了不对。李如意又何尝不知？可他不说，又能怎么办？

这些天，再苦再累，也没见他这样啊！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站起来走到王十一的身体一侧，两只手费力的把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可是我要用行动告诉你，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自己虽然哭闹，也伤心；可从来没有像这样；她甚至从刚才姐夫的眼神里看到了瞳孔在散开，李玉茹不敢再哭，也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坐在了姐姐一侧；似乎又感到害怕，她紧紧地靠过去，一半，靠在了姐姐身上，一半靠着王十一。

或许是太阳带来的热量，又或者是李如意的体温，不大会，王十一的身体也慢慢暖起来。李如意似有所觉，王十一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凉。于是关切的看着他：“好点没？”

王十一活动了一下手脚，勉强能动，于是他挣扎着半坐起来，又一人一只手的拉起两姐妹。

他冲着李如意微笑起来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又把手收回来；他把李玉茹用力地抱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他又伸出一只手，揉了揉李玉茹的脑袋。一如第一次那样。

不知怎么的，李玉茹似乎有种错觉，背后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很亲切，尤其是揉着脑袋的那么一瞬间，感觉这个人，即像妈妈，又像爸爸；莫名的心安。

李玉茹和王十一一起看向远方的群山，李如意默默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眼里慢慢的就有了光。于是她也把自己的脑袋靠在王十一的背上。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那沉稳又有力的心跳。

“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我们都没办法。”王十一平静的述说着，像是感慨，可两姐妹都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她们不知道，王十一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们活着，就要好好的，她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王十一抬起头看着天空，两姐妹也抬起头，阳光明媚而热烈。

“天底下，没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儿女伤心难过的。”

“我们这样子，她们也会跟着流泪，也会不安的。”王十一平静的说着，谁也没有看到他从眼角滑下的泪水。

王十一的话好像有魔力，两姐妹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回家之前，王十一也跟着两姐妹在墓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虽然没有见过面，也感谢她给自己带来了如意。

“呱呱”从地边要走回路上时，树顶上的乌鸦连着两声鸣叫，接着就振翅往远处飞去。

三人都抬起头看着，李玉茹则问道“那是什么呀？”

李如意和王十一一人拉起她的一只手，李如意解释着：“那是一只乌鸦，以前爸爸救过它，刚才，应该是在和我们告别吧！”

王十一则看着远去的黑影，默默思考着。

回到家里时，已过中午，李存就坐在门前柴堆旁，看着后山腰的三杈大树。本来心里的担心和不安也随着门前梨树上乌鸦的到来而慢慢散去。

看着父亲的眼神，他连忙跑过去，往自己父亲的怀里拱了拱；李存就把自己的小女儿抱在了怀里。李玉茹又顺着父亲的眼光朝后山看去，莫名的心疼。

“爸爸，你也想妈妈吗？”李存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缓缓地点点头。

李玉茹抬起头，又半起身，往自己父亲的脸上亲了一口，看着他眼角的泪水，安慰道：“爸爸不哭，以后我陪你，我们一起想妈妈。”

李如意和王十一看着这一幕，都笑了。一路上开导了很多，也特意做了叮嘱。此刻，终于有了效果。此时，也只有妹妹才能让父亲不那么难过吧！

连着两日，李如意都把妹妹带在身边。还好，除了有些闷闷不乐外，话少了很多；以往不停叭叭的小嘴紧闭，你问一句，她答一句；似乎变了个人。其他都还正常。

李如意还有些担心，王十一说再观察看看，总得有个过渡时间。所以，这两天李如意眼光就没离开过自己妹妹，晚上睡觉还特意拉着一只手。就怕一觉醒来，又不见人。

到了周五下午，兰兰放学回来。两人刚开始一起发呆，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一起嘀嘀咕咕的；李如意离得远，也没听见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李玉茹就有了笑脸，李如意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事后，李如意也问过兰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兰兰没有隐瞒，只说请李玉茹帮她找爸爸妈妈。说自己长这么大，别说妈妈了，连爸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一起约定，以后有空了，就一起找爸爸妈妈。

李如意听着兰兰平淡的语气，又看着她平静的脸庞；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把兰兰紧紧的抱在怀里，又温柔的揉着她的头，轻声安慰着：“我帮你一起找。”

李如意当晚打了一个电话给老村长，问了捡到兰兰的地点和具体时间，还有当时的着装，以及兰兰当时的特征。

挂了电话的老村长怔怔的坐在儿子家里的沙发上，直到儿子坐在身旁才回过神来。

赵明看父亲眉头紧皱，怔怔出神，还以为母亲病情有了变化。询问之后才知道，是李如意打听兰兰的事。

两人心情都有些低落，兰兰被捡回来时已经不小，当时估摸着四岁有余，已经能记事；瞒是瞒不过的，所以一直也没瞒着。

这些年，虽然都知道兰兰是捡来的，但这么一大家子，包括李存家，谁也没把她当捡来的，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玩。

那些年重男轻女很严重，有的才刚出生就被遗弃，四岁多被遗弃的不常见，但也架不住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原本想着，父母都下了决心不要了，那还哪里去找亲生父母。

为了避免兰兰伤心，这些年，从来也没提起过。都想着，孩子嘛，时间慢慢就冲谈了记忆。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兰兰还记得，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或许不管再多的爱和关怀，始终替代不了父母在孩子心里的挂念。

从第二天起，早点摊子上就贴了一张寻人启示，上面详细标注了兰兰被遗弃时的特征和穿着还有地点，还留了李如意的联系电话。

李如意没和王十一说这事。所以当中午王十一回来时还很奇怪，自己摊子上，怎么多了这东西。一看联系方式，留的还是李如意的号码。

李如意解释后才知道，原来是兰兰要找自己的父母。他坐在桌子上，看着对面还若无其事的兰兰，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好歹知道自己的父母在那里。就是想了，还可以去看看。

李玉茹和李如意也是幸运的，好歹现在还有父亲陪着。可兰兰呢？现在还不知道父母在哪里？可一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伸出手，也揉揉兰兰的脑袋，轻声安慰着：“不怕，我也帮你找，只要我们一直找，不放弃，总会找到的。”

或许李如意和李玉茹和她一起长大，她早已经当做一家人。李如意答应帮着找的时候她觉得理所应当。可当王十一也答应帮着找的时候，尤其是王十一揉着她的头，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兰兰看着王十一眼里的疼爱，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涌出来。

坐在一侧的李玉茹像个小大人似的，把手搭在兰兰的肩膀上，也鼓励着：“我们一起找，一直找，总会找到的。”

此时的兰兰忽然觉得，能不能找到他们，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李叔，姐姐和妹妹，还有这个姐夫，一直都陪着自己，顾着自己。

王十一照了相，接着就去打印店，打印了五百份。回到派出所就找同事说了这件事，一人分了些。

以后每到一个村子办案，就显眼的位置贴几份，不够又拿就行。他则骑车抓了肖恒凯的壮丁，当天就把镇子上的几个出入口，还有热闹显眼的位置都贴了一份。下午上班时又在网上，手机圈子里上发了消息。

剩下的，只能慢慢等消息，因为兰兰是村长在赶集回家，刚出镇时捡到的，所以初步断定其父母应该是柿子镇的人。寻找范围也重点放在了柿子镇和柿子镇所管辖的几个村子。

但前提是，父母现在也想找回自己的女儿;当时舍得丢弃，现在想找到;希望渺茫啊！王十一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怔怔想着。只祈祷兰兰的父母现在良心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