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怔住。
袁庆也怔住了。
今日来的同学里,就只有徐潇然一个人姓徐,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一个“总”,所以服务生口中的徐总是谁不言而喻。
方才徐潇然离席,送贺子扬回房间的时候,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的议论,他是不是对薇安旧情难忘。
如今看来,只怕大家的猜测是对的。
袁庆不禁看向薇安。
薇安的神色很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起来,两人成为朋友已经快四年了,但薇安身上总像是罩着一团浓雾,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喜怒哀乐。
薇安现在看徐潇然,也跟袁庆看她一样,隔着一层雾,看不懂徐潇然到底想做这么。
是真的想跟她做朋友?
还是……
薇安阻止自己胡乱瞎想,她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餐盘:“谢谢。”
她其实是没胃口吃东西的,但贺子扬今晚除了一开始吃了几口凉菜以外,什么也没吃,还被苏喜云灌了一肚子酒,若是不吃点只怕半夜胃要难受了。
他是家中的独子,自小娇生惯养,比好多女孩子还娇气,她可不想半夜听他抱怨胃疼,她今晚实在没心情哄他。
跟袁庆说了一声晚安后,薇安端着餐盘进了房间。贺子扬还维持着先前那个坐姿,表情不太好看。
薇安没心情解释,就装作没看见,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对他说:“吃点东西吧。”
贺子扬坐着没动。
薇安也懒得哄,拿了睡衣准备去浴室洗漱。
贺子扬一把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薇安垂着眼眸,等待着他的质问,可等了半晌,贺子扬也没说出一个字,在爱情中不被爱的那一个,好像做什么都不对,连生气好像都没资格。
贺子扬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呼吸声,他的心里有一只狮子无能的躁动咆哮着。
随后,薇安被一股大力拽到了床上。
衣服被剥去。
贺子扬闯进来。
身体很干涩,很痛。
薇安承受得很辛苦。贺子扬希望她能推开自己,只要她推开自己他就会停下来。
可薇安始终没有,哪怕她承受得很辛苦,她也没有推开他,沉默地承受着他堪称粗暴的动作。
看着她因为痛苦而紧闭着的双眼,贺子扬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薇安吸引住目光时的样子,那是大三的冬天,他跟一群同学打完游戏机回来,在后门的美食街碰到薇安跟徐潇然,两人在一个小吃摊前买东西。
因为人多,队伍排得很长,薇安与徐潇然排在队伍的末尾。
贺子扬的同伴里也有人想吃,拉着他们一起去排队,贺子扬百般无聊地站在队伍的末尾,眼睛无意识的扫向周围的人群和各色店铺时,一张可爱明艳的面庞闯入了他的视线里。
是薇安。
她忽然转头,对着徐潇然做了一个很可爱的鬼脸。
那是贺子扬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子能把鬼脸做得那么可爱。
可爱到哪怕已经过去七八年了,他还记得薇安当时龇牙咧嘴搞怪的可爱模样。
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看着身下痛苦承受着自己的薇安,贺子扬难受得想哭。自从跟他结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明艳可爱的薇安了。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具木偶,在他希望她开心的时候,她就笑;在他需要她难过的时候,她就难过。
她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和喜怒哀乐,扮演着一个名为“贺太太”的角色。
悲伤再度铺天盖地地袭来。
贺子扬做不下去了,他伏在薇安的身上,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痛苦地抽泣着。
薇安睁开眼睛,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这明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这一晚,夫妻二人都没有睡好。
徐潇然也没睡好。
苏喜云自作主张把他的房间安排在薇安隔壁,让他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隔壁房间正在发生什么?
会不会正在做?
贺子扬喝了那么多,应该硬不起来吧?
越想,徐潇然就越烦躁,他知道成年男女,还是结婚五年的夫妻,酒后乱个性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还是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侵占了的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洗了个冷水澡后,徐潇然准备下楼晨跑,打开门,就见隔壁的门也打开了,贺子扬手里拎着行李,看来是要打道回府了。
视线轻飘飘落在贺子扬身上,徐潇然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早。”
贺子扬没想到一出门就会碰到他,所以,没办法像徐潇然那样从容潇洒,他硬邦邦地回了一个字:“早。”
贺子扬扫一眼他手中的行李:“这么快就要下山吗?怎么不在这边多玩玩?这边温泉的水质很不错的,苏喜云今天还安排了其他活动,好像是去附近的村子摘樱桃。”
贺子扬可没心情去摘什么樱桃,他现在只想带着薇安快点离开这里,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我厂子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玩。”
“那有点可惜了。”徐潇然一副惋惜的表情,“薇安蛮喜欢吃樱桃的,尤其是刚从树上摘下来很新鲜果味很浓的那种,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去呢。”
跟薇安结婚五年,贺子扬从来都不知道薇安喜欢吃樱桃。
此时从徐潇然的口中得知这件事,贺子扬只觉得自己的脸挨了无形的一巴掌。
而那巴掌来自徐潇然。
他强撑着说:“等我忙完了,会带她去的。”
贺子扬这话刚说完,薇安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昨晚那场堪比刑罚的床事,让她的小腹有些不舒服,临出门前又去了趟厕所。
一出来,便看到两个男人在对峙。
只看二人的表情,薇安就知道,在这场不知因何而起的对峙中,贺子扬输了。
她无意要劝说谁,又或者跟谁解释,她现在满心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谁也没理,只低声说:“走吧。”
薇安出来后,贺子扬又觉得自己不至于输得很惨,至少此刻,他还是薇安的丈夫,就算她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但她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
徐潇然就算再爱,再忘不掉,也只是一个无耻的小三。
贺子扬如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那般,如是安慰着自己。
随后,他牵起薇安的手,宣示主权一样紧紧攥着手心里。薇安还没习惯在前任面前与现任“秀恩爱”,心里就像无数麦芒一样很不适,但她还是像昨晚那样忍着,没挣开贺子扬的手。
徐潇然的视线在两人紧扣着的手上停顿了一瞬后,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后悔跟你分手了,你信吗?”
薇安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
她想过徐潇然会很恨她,恨到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或者是直接把有关她这个人的一切,从记忆中删除,当她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她唯独没想过,他会后悔分手这件事。
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汹涌。
贺子扬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再度绞痛起来。他承认自己当初的手段卑鄙了一点,可这五年他也在尽力去做一个好丈夫了,可薇安的心怎么就那么硬呢,怎么捂都捂不热呢。
偏偏这个时候,徐潇然还要火上浇油。
他再度开口,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我特意把公司搬回来,就是为了你。我让苏喜云组织这次聚会,也是想见你。”
“薇安,五年前我们都太年轻了,所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导致我们错过了彼此。我不希望我们彼此再继续错过下去,所以薇安,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薇安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徐潇然的“后悔”,让她的脑子很乱,心也很乱。
她忽然想起了两个人最后一次争吵。
徐潇然红着眼睛质问她为什么要分手?
她当时的回答是:“累了。”
是的,爱徐潇然很累,很累。要承受他的坏脾气,还有他母亲的恶意羞辱……
她还记得,在她爸爸的病房门口,徐母那看她犹如看垃圾的眼神,还有那些刻薄的话语——
“你别以为你跟我儿子睡了几年,就能嫁进我们徐家,做我们徐家的儿媳。我告诉你,永远都不可能,我们徐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祖宗不管往上数多少代也都是清清白白的,没出过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我绝不会允许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做我们徐家的儿媳。”
还有,“我们对儿媳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徐潇然跟她前天晚上已经见面吃过饭了,所以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薇安死心了。
这五年,她不允许自己回想跟徐潇然有关的一切,哪怕是梦里也不行。
她把自己的感情封存,尽心尽力地去扮演“贺太太”。
可现在,徐潇然却说他后悔了。
可问题是,后悔有用吗?
后悔,就能让时光倒流,让他们回到过去吗?
没用的。
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如果真有那么爱的话,那为什么会让“后悔”这件事情发生呢?
都说相爱能抵万难,如果没抵过,那一定不是那个“难”有多难,而是还不够爱。
也是在徐母拿出那张支票,说那两百万就当是给她儿子付的嫖资的那一刻,薇安才醒悟过来,徐潇然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爱自己。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的,也不会在她为了重病的爸爸心力交瘁的时候,去跟相亲对象见面吃饭的。
徐潇然见薇安久没反应,正准备再下一剂猛药的时候,接连被挑衅的贺子扬终于受不了了,一拳头朝徐潇然挥了过去。
徐潇然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及时避开。
贺子扬扑了个空,身体还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两步。
徐潇然趁势抓着他的一只胳膊,反手就是一拧,贺子扬回身更凶狠地反击……
很快,两个男人就扭打成了一团。
徐潇然因为身形要比贺子扬高大一些,占了上风。而落了下风的贺子扬,也不认输,大有要跟徐潇然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走廊两侧的房门也纷纷打开,大家都探出头来,见扭打成一团的二人,皆是一惊,随后上前来拉架,杨怀青和一个男同学架着徐潇然的胳膊,另外两个男同学架着贺子扬的胳膊,把二人分开。
可即使分开了,两个人还隔空拿眼神斗狠。
一旁的苏喜云抱着手臂看好戏:“大清早的就上演全武行,你们这是干嘛呢?”
徐潇然没搭理她,他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始终沉默的薇安身上:“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薇安,这五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徐潇然,你别太过分了!”
徐潇然话音还未落,贺子扬就直接骂起来:“薇安现在是我的妻子,以后也是!所以你给我听好了,以后离她远一点,不然我见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贺子扬那堪比幼儿园级别的威胁,徐潇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深深地看着薇安,就像这五年里的每一天都还深爱着薇安一样,满含期待地等着她的回应。
但可惜的是,薇安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脸色有点发白。
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拉起跌倒在地的行李箱,还有形容狼狈的贺子扬,声音很低,也很无力:“我们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