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惊人的推断让蔺云初整晚都无法安睡。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帐顶,脑子里乱成一团。太妃的私生子……这简直是足以颠覆整个王府的惊天丑闻。若此事为真,那她母亲的死,便不再是无头悬案。凶手,直指当今的太妃娘娘。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那孩子是谁的?如今又在何处?
太妃身为先王的侧妃,若是在王爷死后与人私通生子,那便是弥天大罪,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如此大费周章地掩盖,甚至不惜杀人灭口,足见此事干系重大。
蔺云初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要对付的,是一个心狠手辣、权势滔天的太妃。而她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穆宸对她的“需要”。
她必须更加小心,在没有找到确凿证据和那个孩子之前,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想通了这些,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复仇之路虽然艰险,但至少,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
几日后,天气晴好,穆扬又兴高采烈地跑来找她玩了。
这位三殿下心思单纯,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王府前几日的风波,一见面就拉着蔺云初,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做得活灵活现的糖人。
“云初你看!这是宫外新开的铺子做的,像不像你?”
那糖人梳着双环髻,穿着丫鬟服,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倒是真有几分蔺云初的神韵。
蔺云初被他逗笑了,接过糖人,“多谢殿下,让您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穆扬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自己也拿了个孙悟空的糖人舔得津津有味,“对了,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
他总是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肚子里藏不住半点秘密,有什么新鲜事都想第一时间分享给她。
蔺云初一边陪他说话,一边给他倒了杯茶,“殿下又瞧见什么奇闻了?”
“我前几日不是无聊嘛,就跟着皇兄去城外的普济寺上香。”穆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他这副故作悬疑的模样,让蔺云初觉得有些好笑,便也配合地问:“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一个好奇怪的小孩!”穆扬说得眉飞色舞,“他不住在寺里,住在后山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那院子守卫可森严了,好几个人看着他呢,不准他出来。我好奇,就偷偷爬到墙头上瞧了一眼。”
蔺云初的心,在听到“单独的小院子”和“守卫森严”时,猛地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追问:“那孩子有什么奇怪的?”
“他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得可好了,料子比我的还好,跟个小王爷似的。”穆扬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着,“而且啊,他长得……嗯……我瞅着,有点眼熟。”
“眼熟?”蔺云初的心跳得更快了。
“是啊,”穆扬舔了口糖人,含糊不清地说,“我想起来了!他长得有点像安平王叔小时候!我以前见过安平王叔小时候的画像,眉眼之间,简直一模一样!”
安平王,穆延!
蔺云初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茶水微微晃动,漾出一圈圈涟漪,如同她此刻的心湖。
七八岁的男童,被秘密养在寺庙后山,重兵把守,长相酷似年轻时的安平王穆延。
而穆延,近半年来,频繁地出入北宁王府,与太妃过从甚密。
林嬷嬷查到的消息,太妃那次秘密生产,正是在七八年前。
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骤然串联了起来。
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在蔺云初的脑海中疯狂滋长。太妃与她的小叔子,安平王穆延……
这……这简直是罔顾人伦的丑闻!
难怪,难怪太妃要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一旦败露,不只是她自己,整个穆氏皇族都要颜面扫地,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穆延身为郡王,也要身败名裂。
蔺云初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她终于找到了母亲被杀的真正原因。
“云初,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穆扬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蔺云初勉强笑了笑,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许是今儿太阳大了些,有些头晕。”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她知道了秘密,也找到了那个孩子可能存在的地方。但普济寺后山守卫森严,她一个小小丫鬟,根本无法靠近。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亲眼证实那个孩子身份的机会。
而且,她还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武器。
穆扬玩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回宫。送走他后,蔺云初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眼中的最后一丝迷茫。
她回到屋里,对正在收拾屋子的春桃说:“春桃,你去帮我办件事。”
“姑娘请吩咐。”
“你去外面,找个最会画丹青的画师,无论花多少钱,让他照着安平王的样子,画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记住,要画他少年时的模样,越像越好。”
春桃有些不解,但还是干脆地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蔺云初看着春桃离去的背影,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不仅要为母亲报仇,还要让那些草菅人命的恶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太妃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吗?那她就亲手将这一切都撕个粉碎。
夜里,穆宸又因为病发,将她叫到了房中。
这一次,他身上的燥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她死死抱在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带着浓重的喘息。
蔺云初静静地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灼人温度和剧烈的心跳。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感到害怕,或是羞涩。
但此刻,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轻轻拍抚着他宽阔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焦躁的猛兽。
穆宸的身体在她温柔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下来。身上的热度褪去,呼吸也趋于平稳。
他松开她,靠在床头,黑眸在昏暗的烛光下,深不见底。
“你今天,似乎很高兴。”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蔺云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唇边绽开一抹明媚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和快意。
“是啊。”她坦然承认,“因为奴婢想通了一些事情。”
“哦?说来听听。”
蔺云初凑近他,吐气如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
“奴婢想通了,能成为王爷的解药,是奴婢的福气。从今往后,王爷什么时候需要,奴婢便什么时候在。只要王爷高兴,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她的话语娇媚,神态温顺,像一只终于被驯服的猫儿,收起了所有爪牙,只剩下乖巧和讨好。
穆宸看着她,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总觉得,眼前的女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的顺从里,仿佛藏着更深的目的。
这只小野猫,不是被驯服了,而是学会了用更聪明的方式来隐藏她的利爪。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把将她重新拉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很好,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唇齿交缠间,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蔺云初闭上眼,默默承受着他的掠夺。
没关系,她想。
就让你再得意一时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你所以为的解药,其实是一味最要命的毒药。
春桃办事极为利落,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将一幅卷轴恭恭敬敬地呈到了蔺云初面前。
画卷在梨花木的桌案上徐徐展开,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跃然纸上。
画中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不驯。
他身着一袭宝蓝色的骑射服,腰间配着长剑,手握缰绳,仿佛下一刻就要纵马驰骋,意气风发。
画师的技艺确实高超,不仅形似,更是将安平王穆延少年时的那股子天潢贵胄的傲气与风流描摹得入木三分。
“姑娘,这画师是京中有名的丹青圣手,奴婢花了一百两银子才请动他。”
“他对着安平王府的管家问了许久,又找了些见过王爷年轻时的老人儿,才揣摩着画出了这幅。”
“您看,可还像?”
春桃在一旁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