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字,却让穆宸瞬间如坠冰窟。
林记布庄,他知道,那是安平王府一个远方亲戚开的。
而这个传递消息的婆子,又是蔺云初院里的人。
“事已妥”,妥了什么事?
“静待时机”,又在等什么时机?
安平王穆延……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在穆宸脑中闪过。他想到了蔺云初近来的转变,想到了她主动提出要去普济寺,想到了她与穆扬越发亲近的关系。
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勾勒出一个让他怒火中烧的答案。
她与穆延勾结上了。
这个女人,一边在他身下承欢,一边却在背地里和他的死对头暗通款曲!
她所谓的顺从,所谓的讨好,全都是演给他看的戏!
她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自保,而是想借着安平王府的势力来对付他,对付整个宸王府!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利用和背叛的傻子吗?
狂怒与背叛感交织在一起,化作燎原的烈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看着身下这个闭着眼,默默承受的女人,心中涌起的不是怜惜,而是更深的憎恶。
他猛地松开她,翻身下床,只留给她一个冰冷僵硬的背影。
“滚出去。”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蔺云初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刺骨寒意,却不明白这怒火从何而来。
方才还如胶似漆,怎么转眼就……
她咬了咬唇,低声问:“王爷?”
“我让你滚!”
穆宸猛地回头,一双黑眸在黑暗中仿佛淬了毒的利刃,死死地盯着她,“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蔺云初的心狠狠一颤。那眼神里的厌恶和杀意,是如此真实,让她遍体生寒。
她知道,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但此刻,她不敢再多问一句。
她默默地爬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胡乱地套在身上,然后狼狈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道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目光。
蔺云初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委屈、不解、还有一丝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眼眶阵阵发酸。
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为什么穆宸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难道……是她的计划暴露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她仔细回想这几日的每个细节,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春桃和林嬷嬷之间的联系,更是隐秘至极。
屋里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穆宸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蔺云初的心揪成一团。
他的病,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她很想进去看看,可一想到他方才那要杀人的眼神,脚步又生生顿住。
不行,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绝不能因为他一时的喜怒而功亏一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黑暗中,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模糊的身影,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穆宸,你越是折磨我,我便越要让你痛苦。
你以为我是你的解药,我偏要让你尝尝,这解药穿肠烂肚的滋味。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他方才留下的痕迹,带着一丝刺痛。
她不仅要加快计划,还要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东院的气氛降至冰点。
穆宸对蔺云初开始了彻底的冷暴力。
他不再踏足她的房间,即使在院中偶遇,投向她的也只是冰冷刺骨的一瞥,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下人们都是人精,见王爷态度大变,对蔺云初也从先前的恭敬变成了明里暗里的怠慢。
热茶换成了凉水,精致的菜肴变成了残羹冷炙。
春桃气不过,几次想找赵德理论,都被蔺云初拦了下来。
“姑娘,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这哪里是人吃的!”
春桃看着食盒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气得眼圈都红了。
蔺云初只是平静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青菜,慢慢地咀嚼着。
“有的吃就不错了,跟他置气,饿坏的是我们自己。”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平静得有些可怕。
春桃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和眼底淡淡的青黑,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王爷夜里病发时,依旧会把姑娘叫过去,可不再是像从前那样寻求慰藉,而是纯粹的折磨和发泄。
每次姑娘回来,身上都会添上新的瘀伤,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可即便如此,蔺云初也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更没有去向穆宸辩解什么。
她知道,在穆宸那样生性多疑的人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任何解释都只会是苍白的狡辩,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他认定了她背叛,那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用行动说话。
这天下午,穆扬又溜出宫来找她。
小家伙一进院子,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他看到蔺云初正在廊下绣一个荷包,便蹬蹬蹬地跑过去。
“云初姐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拉着蔺云初的手,大眼睛里满是担忧,“是不是皇叔又欺负你了?”
蔺云初放下手里的针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姐姐只是最近胃口不好,小世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穆扬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递给她,“你要我办的事,我办好啦!”
蔺云初接过竹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上面是春桃之前传递出去的那句话:“事已妥,静待时机。”
原来是这张纸条。
蔺云初瞬间明白了穆宸那晚为何会勃然大怒。
这张纸条,定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林记布庄是安平王府的亲戚,他看到这张从自己院里传出去,要送到林记布庄的纸条,自然会以为她和穆延勾结。
真是天大的误会。
可这个误会,她偏偏不能解释。
“云初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啊?”穆扬见她神色凝重,不解地问。
蔺云初收起纸条,重新看向穆扬,眼神里多了几分急切。
“小世子,你明日……不,后日,后日就带上我给你的那幅画,去普济寺,好不好?”
她必须加快计划了。
穆宸的误会越来越深,对她的折磨也日渐加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