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砚嘴唇紧抿成线,视线落在她磨破的脚趾。
“陆总,夫人是走回来的。”
他弯唇冷笑。
“她愿意,这个苦肉计,四年前就已经演过了。”
可下一秒,她的手机就从许述的口袋里拿了出来。
“这是她的手机,应该是昨晚你们……掉在了车上。”
他瞳孔骤然锁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散发出的气场不怒而威。
“治好她。”
私人医生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紧急输液。
等到沈凝霜再醒来时,人躺在卧室里,头晕晕沉沉地发昏。
勉强地睁开眼睛。
陆时砚挺拔如松的身影立于窗边,烟蒂在指尖忽明忽暗,烟气顺着窗户缝隙已经散去了大半,可还是隐约让人有些想要咳嗽。
沈凝霜没忍住,轻咳出声。
他按灭,脸上没什么起伏。
她望着这双眼睛出神。
曾经,沈凝霜和陆时砚并非没有感情,他们从小长大,因为年纪差,在学校不处于同一楼层,沈凝霜调皮捣蛋,陆时砚满脸嫌弃。
按照他的话说,自己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女人。
姜灵正是这样的人。
沈凝霜开始学习她沉稳的模样,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直到长大成人,两家有意结为亲家,姜灵闹事,沈凝霜被绑架,一切开始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又以一种极为离谱的方式再次拉了回来。
她成了他的妻子,他却厌恶嫌弃至极。
那晚的话,像是淬着冰的利刃扎在她心尖。
“陆时砚,我比谁都要清清白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
他眉头突突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还是清着嗓子,压下那份疑惑,继续道,“一个月后,是灵灵的生日,她回国的第一个生日,需要隆重一点。”
“我会对外宣称,她是我的远房表妹,住进家里,省得身份不明,落人口舌。”
沈凝霜僵硬着抬起眸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为了让姜灵住进家里,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自己这个陆家夫人的位置,形同虚设。
不过好在,她也要离开了。
给谁都可以。
“好,一个月后,我也会为你准备惊喜。”
沈凝霜侧过身子,纤长的睫毛垂于眼帘,安静的不发一言。
陆时砚,连同你,我也不要了。
她昏沉地睡醒,身子没有半分力气,轻飘飘的像是躺在云端里。
发出气音,嘶哑沉闷。
在这个家,陆时砚的漠视里,她像是个虚无缥缈的幽灵。
下人各个都是看眼色的,面对陆时砚大气都不敢喘,而对她则更多的是无视。
“阿甜……”
房门被推开,田甜小跑着为她端水服药,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生怕她受伤。
“多亏有了你,否则我还真的要烧死在这里了。”
她曾经帮助过田甜交齐医药费,在这些下人里,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一个。
沈凝霜脸色惨白如纸,勉强地弯了弯嘴角,视线越过房门远眺,询问楼下在做什么。
“陆总……陆总说今晚姜灵小姐要来吃饭,命令所有人大扫除,把院子里的绿植连根拔起,全部换成她最喜欢的双色玫瑰。”
沈凝霜眸光黯然。
原来如此。
陆时砚酷爱黑白灰,不允许家里出现任何多余的色彩,为了迎合他,沈凝霜就连穿衣都不买彩色的。
为了姜灵,还真的是费劲了心思。
自己明明花粉过敏,还偏偏要讨姜灵的欢心,宁愿吃药,也要陪着博得美人一笑。
“他买过敏药了吗?”
田甜没想到沈凝霜都已经游走在被绿的边缘了,还能这么关心陆时砚,眼圈一红,愤愤不平,“沈小姐,你人真的是太善良了!”
沈凝霜没想到她能这么激动,失笑。
“他死了我还得收尸。”
怪麻烦的。
沈凝霜嫌弃楼下吵闹,汤药一饮而尽后,默默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再醒来时,别墅满是花香。
她已经彻底退烧,不急不慢地化着妆,摘下了珠宝首饰,缓缓走到一楼。
姜灵坐在陆时砚身边,两人亲密地已然突破了安全距离,瞟了她一眼,笑得更为夸张,花枝乱颤。
“阿砚,没想到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最爱吃海鲜和芒果,就连我只坐羊皮绒的习惯都清清楚楚。”
姜灵故意起身,绕过茶几走到沈凝霜面前,亲密地挽着她手腕。
“凝霜,你也别和阿砚一般见识,我们都是旧相识。”
她眸光微动,想要松开桎梏。
每次都是这样。
姜灵在她们中间,就像是游刃有余的交际花,没有人会说她的半分不好,相反,都是对沈凝霜上位的指责。
人没回来之前她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姜灵回国了,时不时刷脸出现,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想起过去的种种,她更为厌恶。
“松手,我和你不熟。”
姜灵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冷漠,讪讪地后退了两步。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讨厌我,凝霜,难道你还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吗?”
沙发里的江山也忍不住接茬道,“就是,人家姜灵都不计前嫌的和你示好,你可倒好,仗着自己是陆夫人的位置,在这里摆什么谱呢?”
“要不是你故意设局,姜姐也不会和陆哥分开。”
沈凝霜眸光幽冷,猛然抬起头,那双杏仁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倒是生出了两分威胁的意味。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设局了?”
她依次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定格在姜灵身上,用力咬着字,道,
“能站在这里,成为陆夫人,也是我的本事之一。”
沈凝霜无视姜灵和身后人青紫的脸,直径路过他们坐在餐桌旁,与陆时砚面对面。
她被人骂了四年,如今已经准备离婚了,也该反击多说几句。
陆时砚倒是鲜少见到她伶牙俐齿的模样,眉头轻佻,觉得新鲜,并没有阻拦。
这顿饭既喧嚣,又沉默。
沈凝霜看着碗里清淡的白粥,以及满桌的海鲜,人显得格外安静。
她有着很严重的荨麻疹,只要碰到海鲜和高蛋白就会长满了风团。
曾经误食了虾酿丸子,抢救了两个小时才活了下来。
陆时砚比谁都要清楚。
那晚,他红着眼眶赶到了医院,厉声令下,说再也不会让别墅出现任何海鲜制品。
今天,整个餐桌没有一道她能吃的菜。
“凝霜,你怎么不吃?是不合乎你的口味吗?”姜灵体贴地夹起蟹肉想剥,被陆时砚接过,手指紧抓蟹钳,安静又专注。
“有刺,小心伤到。”
又是一阵起哄声,姜灵害羞地捧着脸,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星星眼看着陆时砚。
沈凝霜起身,木凳发出刺耳的聒噪声,她动作利落的推远菜盘,开门接过外卖。
日料,韩餐,炸鸡,啤酒……
摆满了她身前的所有空间。
“你什么意思?”蟹钳落在瓷盘乒乓作响。
整个餐桌的人除了姜灵之外,没人喜欢吃海鲜。
却又各个都指责她不识大体。
“我海鲜过敏,真出事了,谁来负责?”
这句话,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陆时砚嘴唇紧抿成条线,冷声让厨师再做些清淡的菜来。
沈凝霜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吃着,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眼光,汽水的冷意顺着指尖蔓延,她畅快地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离开。
“夫人,饭菜已经做完——”
“不必。”
沈凝霜礼貌推开,故意无视着陆时砚冰冷到快要吃人的目光,起身将外卖全数扔进了垃圾桶里。
“哇你这是浪费!”江山实在忍不住了,眼底带着丝心疼,吞了吞口水。
旁边的钟雪也站起身,她和姜灵是好闺蜜,很早之前便对沈凝霜看不顺眼,明里暗里地四处使着绊子。
“我们是客人!你摆出这副冷漠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你们要是心疼,就拿出来吃,要不然也得喂狗。”
沈凝霜歪头挑眉,能成功噎到他们,心情好了不少。
一路走回卧室。
才不过半分钟的功夫,手腕蓦地发痛。
她倒吸了口冷气,紧接着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陆时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克制慵懒,还多了一丝不容欲绝的坚定:
“沈凝霜,想要故意吸引我来关注你?”
“你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