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透过窗纸射入房内。
姜早睡得无知无觉,直到门被猛地撞开,她才惊醒。
昨夜同她入洞房却枯坐在桌边一夜的那人,不见身影。
一个浑身结实的婆子叉着腰上下打量着她,满眼的审视,姜早下意识揪起被褥挡住,想起自己睡前衣带未解,心内咯噔一声。
坏了......要露馅。
婆子冷笑一声,皱起脸颇有些凶神恶煞,
“没衣裳没水都要行事,土匪真恁爹的糟蹋人!”
姜早好一阵宕机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未及回话,那婆子甩下一身干净却有些粗糙的衣裳,木皂香扑鼻而来。
“好衣服没有,随便穿穿,既入了寨子,就安心做事。”
“别想着出去,土匪窝里出去的只有人人喊打的份,赶紧换上,跟我去喂猪。”
“一副细皮嫩肉样却来了这,真是倒了八辈子楣,看来也并非长得好命就好。”
那婆子边啐边关上门,丝毫不顾及她的反应。
喂猪?
倒是她的拿手活,不过要是屠猪就更好了,她可以拿到趁手的兵刃。
姜早看了看手中的衣物,虽然粗糙,但却洗得干净,一时心绪难明。
她换好衣服,被带到后山猪圈门口,一路上但凡遇到人,便要用眼神来来回回地将她扫视,她也任人打量,一双眼睛状似极为好奇的样子看着周围。
实则悄悄把寨子里的地形记在心里。
那婆子突然站住脚,
“真忒么误事,带着你这么个烧娘们,从不正眼看我的长老都要特地跟我搭话。”
“收收你那四处勾人的眼睛,否则别怪老娘戳瞎了它!”
她转过身,一双下垂三角眼似乎洞穿了姜早的意图,姜早有些心惊,下一秒一把卷刃的菜刀塞进她手里,脸上露出一丝恶意的笑,
“这里就是猪圈,寨子里粮食紧缺,没有剩的食物可喂,你得自己去后山上找。”
“记住,这活你要是干不好,就只有下去见阎王的命,长得再好也没用。”
话毕,不等她反应,便甩头大步急匆匆离开。
姜早将刀置于手掌间感受了下,几乎是大力敲下去,都不见一丝血痕,这刀是废刀。
又回身打量了一下这个猪圈,百来头猪正在栏里拱来拱去,饿得直哼哼,甚至有一两只悄悄抬了头。
要是再不给吃的,它们恐怕就得把她吃了。
本来还以为喂猪没有理由四处走动,没曾想还有这么一个转机,姜早勾起唇,背上竹筐往后山走去。
*
天色暗了下来,刀疤坐在正厅内翻动着账本,厅内站着几个黑人,以中间那人为首。
“大人让我来告诉你,上次供的那批花品质不行,下次必须加倍给。还有,顺便找一个人。”
“找人?”
刀疤稀奇抬眼,左脸横贯半面的疤痕难得被牵动。
那为首的黑衣人平静道,
“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身形高大,为人毒辣。”
话音刚落,刀疤脑海里骤然浮出一个瘦削的身影,被他抓进来治花的柔弱大夫,倒是长得漂亮。
不过为人毒辣倒是差得远。
“还有别的特征吗?”
“没了。”
“这……请大人多给小的一丝明示,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太模糊了?”
刀疤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内心匪议,天底下脾气恶毒的小白脸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个?
但他不敢直接说,眼前这人可是他赖以存活的真正靠山,江州府知府裴义昌派来的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说话,自顾自在旁边椅子坐下。
他身后几人乖乖随着站至他身后,身形魁梧而举止僵硬。
刀疤悄悄收回打量的目光,掏出一块连金玉玦双手捧了上去,
“大人……还望指点一二。”
那人捻了捻玉,轻笑一声开口道,
“肩后有一道十字疤痕,把人衣服扒了,不就能找着了?蠢不蠢。”
刀疤深吸一口气,陪笑道,
“大人英明。”
黑衣人带着人行至门口,又骤然回头,帷帽内漆黑一片,
“这件事若办好了,大人可以不追究你以次充好没有按时供花的错,若是办不好,你们整个寨子都一起去地府陪葬!”
话毕,带着人利落离开,
身后刀疤瞬间出了满头冷汗,他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原来还是被发现了。
两个月前月人花不知为何突然枯死一片,恰逢快交货之际,他只能把本来要私藏的那批货拿出来先应对。
该死……
这花可比茶盐还重要,事关烟毒的制造,绝对不能再有差错。
可听方才那人的话,似乎找人这事比花还要紧。
想起那个被他抓来治花的哑巴,他眸光一闪,喊道,
“来人,去把后山药田那个哑巴给我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
另一边,黑衣人步入后山隐蔽路径,有人开口,
“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把消息全告诉他?”
为首那人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看向开口那人,
“你在质疑我?”
那人慌忙下跪行礼,
“不、不是,只是觉得若是消息详尽,这土匪也好办事,也许能更快找到……”
“呵。”
“那你说说,我还有什么,没告诉他的?”
语气平缓,跪着那人以为他忘记了,便开口提醒,
“大人您忘了?那位分明还说了那人耳后颈侧有呃——”
“噗呲。”
刀刃深深刺入体内的声音,身边几人识相地上前捂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喊叫,又是几声闷哼和戳刺。
最后一具尸体缓缓倒下。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
“方才他说什么你们可有听见?”
剩下几人未有人应声,只将头低入尘埃。
“嘎吱。”
一声轻响,引得为首之人注意,
“谁?!出来!”
不远处树上,姜早捂住唇,不敢吱声。
白日里日光太盛,后山偶有人走动,她若爬高观察地形定要叫人撞见,好不容易藏起来等到天黑,却撞上了杀人现场……
这群人哪来的?
为首那人巡视周围,恰巧一只黑猫掠过,他松一口气,带着人离去。
姜早缓缓下树,脚刚及地,就见走了的几人再次返回。
她惊愕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发现,一只手将她扯了过去,她下意识张唇,下一秒一个带着清香的手掌便捂住了她的嘴。
指节轻轻摁压在她唇上,一个软弹而温暖的怀抱自身后拥住了她。
那人带着她藏于土丘底下,借着地势看起来并不能藏人,实则若不特地绕到后面则完全看不见身形。
那几人显然对南方地势不熟,目光随意掠过后便回去复命,为首那人冷笑一声离开。
姜早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许久,确定那群人没再回来后,她才松口气。
姜早想起身后那人,缓缓侧过头,竟对上了一双带笑而温和的眼睛。
那人轻轻起身,连带着她也被扶着站直,如玉指节克制地指了指她的领口。
姜早低头,这才发现散开的领子,她慌乱理好,心脏还是跳的厉害。
这人谁?为什么救她?
长得如此姝色,是男的女的?
她目光悄悄探过去,在他脂白的玉颈一顿,上面一颗硕大的喉结,在她似有若无的视线中,轻轻滚动了下。
姜早移开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你——”
“哑巴!哑巴!去哪了!大哥找你呢!”
远处传来稚童呼喊,毫不顾忌地喊着哑巴。
那人手指轻轻点了点姜早,又指了指下山的路,就是不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心下一些猜疑稍安,
“是……要我下山的意思?”
那人的眼睛弯起,点了点头,而后双手放在颊边,张开嘴无声“嗷呜”了一下。
姜早愣愣开口,
“是说有大虫?”
那人点点头,还想比划些什么,却被跑过来的稚童硬拉着往外走,元宝见到姜早一愣,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绑来的娘子,长得确实好。”
“你那个小白脸相公正满山找你呢,大哥也在找你,跟我一起走!”
话毕,强硬拖着两人便往山下路走去。
姜早内心咯噔一下,这才想起那群快被饿疯的猪,甩开小孩的手,迈步走到前面去。
元宝愣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扯着故意走很慢的萧霁,
“快点快点,哑巴快点!”
只是方才还很难拽动之人,步子骤然迈得很大,甚至两步便越到了他前头。
元宝莫名挠头,也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