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黑色的加长林肯驶入了半山腰的傅家老宅。
车内,傅九州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了一眼旁边精神抖擞的谢软。
小团子今天穿了身黑色丝绒裙,脖子上却挂着那串惨白的、价值十五块钱的塑料珍珠项链。
“这是战袍。”她是这么解释的。
“待会儿那帮人要是欺负你,你就拿钱砸他们。”谢软一边照镜子,一边给亲爹做战前辅导,“实在不行,放我咬他。”
傅九州冷哼一声,没说话。但他心里清楚,今天这场鸿门宴,不好吃。
……
刚进主宅茶室,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男声。
“爸,大哥那个人您也知道,为了白芊芊什么荒唐事干不出来?这次屈总被打得脸都肿了,咱们傅家要是不低头赔礼,怕是很难收场……”
说话的正是傅九州的堂弟,傅明辉。
旁边他的妻子王雪梅也接茬道:“是啊,明辉为了平息这事,嘴皮子都磨破了。大哥倒好,躲在温柔乡里连电话都不接。”
傅九州脚步一顿,眼底戾气横生。
谢软却兴奋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听到没?反派正在给你泼脏水呢!该咱们上场表演了!”
说完,她不等通报,直接伸出小手,一把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门。
“爷爷——!!!”
这一声甜度爆表的呼喊,瞬间打断了屋内的“批斗大会”。
主位上,傅老爷子傅淮山正处于暴怒边缘。他手里抓着个紫砂壶正要砸,被这一嗓子硬生生喊停了。
但他看到随后的傅九州,怒火更甚:“混账东西!你还敢回来!为了个女人,昨晚在会所当众羞辱屈总!我傅淮山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
傅九州神色冷淡,刚想习惯性地把锅背下来。
然而,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裤腿。
谢软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爷爷,您这是听谁说的呀?这谣造得也太低级了吧?现在的诈骗犯都不敢这么编故事呢。”
傅老爷子一愣:“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爸爸明明一直都在家里陪我吃炸鸡、喝可乐、开家庭演唱会呀!”谢软声音脆生生的,“我们连大门都没出过,怎么去那个什么会所羞辱屈总呢?难道爸爸学会分身术啦?”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没去?”傅老爷子狐疑地看向傅明辉,“明辉,屈总不是言之凿凿说看到了九州吗?”
傅明辉脸色微变,笑容有点僵:“这……屈总还说看到了大哥的贴身保镖……”
“哦~原来是看到了保镖呀!”
谢软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林叔叔,上证据!把昨晚的‘不在场证明’给爷爷看看!”
林峰立刻上前,掏出手机递给傅老爷子:
“董事长,这是昨晚凌晨两点十五分,先生陪小小姐点炸鸡的外卖记录。还有别墅主卧门口的监控,可以证明先生昨晚一直在家……带孩子。”
傅老爷子接过手机一看。
果然,订单时间是凌晨2:15。
再点开监控视频,一阵撕心裂肺、跑调跑到姥姥家的《好运来》瞬间响彻茶室: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傅老爷子:“……”
傅明辉:“……”
这震耳欲聋的“好运来”,简直比任何辩解都有说服力。谁家霸总去打人前还在家唱红歌助兴啊?
“至于出现在会所的保镖……”林峰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傅明辉,微笑道,“那是奉命去给白小姐送‘分手礼物’的,顺便帮白小姐结清了以后不再挂账的手续。”
“分手?不再挂账?”
傅老爷子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原本涨红的脸色瞬间转喜,声音都颤抖了:“九州,这是真的?你想通了?”
傅九州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谢软的脑袋,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好!好!”傅老爷子大喜过望,把紫砂壶重重一放,“早就该断了!为了个女人把家产败光,像什么话!断得好!”
傅明辉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像吞了一只苍蝇。
这剧本不对啊!傅九州怎么突然转性了?而且凌晨两点吃炸鸡唱好运来?这画风崩得太厉害了吧!
王雪梅见丈夫吃瘪,眼珠子一转,立刻阴阳怪气道:
“哎哟,大哥能想通自然是好事。不过这第一次带孩子回来,也太随便了吧?看看这孩子戴的……”她嫌弃地瞥了一眼谢软脖子上的塑料项链,“这塑料珠子也戴得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切,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说话的是傅明辉七岁的儿子,傅子睿。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小西装,像个被精心包装的小大人。
“子睿,不得无礼。”傅明辉赶紧找台阶下,拿出杀手锏,“爸,这是子睿亲手为您抄的《金刚经》,抄了整整一个月呢,特意为您祈福。”
傅子睿得意地将经书奉上,还挑衅地看了谢软一眼。
傅老爷子接过看了看,点点头:“不错,子睿有心了。”语气温和,但并未有多惊喜,毕竟这种礼物每年都收。
王雪梅立刻捧场:“那是,咱们子睿虽然小,但也知道孝顺。不像某些人,第一次见面空着手就来了,只会吃炸鸡。”
傅九州脸色一沉,刚要发作。
谢软却先笑了。
她迈着小短腿走到傅子睿面前,看智障一样看着那卷经书:“这就是你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抄经书?你以后是想出家当和尚吗?”
“你懂什么!”傅子睿气红了脸,“这是孝心!你会什么?你会背唐诗吗?我看你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吧,土包子!”
“我是不太会那些。”
谢软坦诚地点点头,然后从那个印着小猪佩奇的包包里,掏出了一张沾着炸鸡油渍的A4纸。
“我只会赚钱。”
谢软笑眯眯地把纸递给傅老爷子:“爷爷,这是软软昨晚连夜给您做的——《傅氏集团未来五年战略优化建议书(幼儿版)》!这可是软软的一片‘孝心’哦!”
王雪梅忍不住笑出声:“战略建议书?哈哈哈哈!这孩子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拿张破纸也敢说是战略书?”
傅老爷子也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给了面子接过来扫了一眼。
然而,只是一眼。
老爷子的笑容凝固了。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这张纸上只有短短几条建议,却条条致命!
【砍掉亏损严重的文旅“古镇项目”】
【收回流落在外的4.8%散股,防止恶意收购】
【建立家族信托,防止蛀虫(画了个猪头)转移资产】
尤其是关于“散股”的那一条,简直和老爷子最近担心的事情不谋而合!而那个“古镇项目”,正是傅明辉力主推进的烂摊子!
傅老爷子猛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只有桌子高的小奶娃,眼神如同见鬼了一样。
“这……这是你写的?”
谢软害羞地捂住脸:“哎呀,爷爷过奖啦!软软只是随便写写……也就是平时听爸爸念叨了几句,自己悟出来的嘛!”
被迫“念叨”的傅九州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疯狂弹幕:我没念叨过!
不过看着傅明辉那瞬间惨白的脸色,傅九州嘴角微勾。这锅,他背了。
“天才!这简直是商业天才!”
傅老爷子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一把抱起谢软狠狠亲了一口,“不愧是我傅家的种!这眼光,比某些在公司混了几十年的饭桶强多了!”
说着,他狠狠瞪了傅明辉一眼。
“来人!把那个乾隆年间的青花瓷瓶拿来,赏给小小姐当弹珠玩!”
茶室里,局势瞬间逆转。
谢软趴在老爷子怀里,手里把玩着价值连城的古董,冲着脸色铁青的傅明辉眨了眨眼。
【这点手段就吓到了?我还没做空你的分公司呢。】
叔叔,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