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视频的那一刻,多功能厅里鸦雀无声。
傅九州没有发火,也没有摔东西。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林峰手里拿过那个还在循环播放的平板电脑,然后弯腰,像拎小鸡仔一样单手拎起还在看热闹的谢软,转身就往楼上走。
“都散了。”
他只留下了冷冰冰的三个字。
林峰擦了擦冷汗,赶紧跟了上去。
……
几分钟后,二楼书房。
这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傅九州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把平板电脑扔在桌面上。屏幕上那段“白芊芊酒后骂人”的视频终于播放结束了,画面定格在白芊芊那张因醉酒而狰狞扭曲的脸上,配文是谢软特意加粗的红色字体:
【我是豪门提款机?你是纯种大傻X!】
这行字,红得刺眼,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傅九州的脸上。
傅九州:“……”
他的脸色从青变白,又从白变黑,最后定格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上。
被他放在办公桌对面的谢软,努力探出小脑袋,观察着老父亲的表情。
“那个……爸爸?”
谢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手背,“你还好吧?心脏疼吗?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还是直接打精神病院的电话?”
傅九州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像是在消化某种巨大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眼底那最后一点因为“旧情”而产生的犹豫,已经彻底碎成了渣。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林峰。”
“在!”站在门口的林峰条件反射地立正,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把那个收购案……”傅九州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比刀锋还利,“撤销。另外,通知法务部,以‘商业诈骗罪’起诉白芊芊和她的工作室。我要让她把这三年从我这里拿走的一分一毫,都给我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林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先生,您……您想通了?”
要知道,以前这种时候,先生总是会找理由给白小姐开脱的!
“我是眼瞎,不是脑残。”
傅九州冷笑一声,指着屏幕上的白芊芊,“这种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骂我是傻X的货色,也配让我花五个亿?之前是我鬼迷心窍,现在……”
他转头看向趴在桌子上装乖的谢软,眼神复杂,“多亏了这个小东西给我的‘惊喜’。”
谢软立刻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不客气!守护家庭资产,人人有责!记得给我发奖金哦!”
傅九州看着她那副财迷的样子,原本想发火,却突然觉得心里那种沉甸甸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这个女儿,虽然气人,但……确实是把利刃。
他弯下腰,视线与谢软齐平,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审视:
“谢软。”
“在!”
“那个‘猪头锁’是你做的?还有这个视频,是你抓取的?”
谢软眨眨眼:“呃……其实是林叔叔帮我……”
她刚想甩锅,却见林峰一脸惊恐地拼命摇头,仿佛在说“我没那个本事”。
“好吧,是我做的。”
谢软摊手承认,“代码是我写的,视频是我用爬虫程序在她的私密云盘里抓到的。怎么,你要夸我是天才吗?”
傅九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三岁。
黑进集团OA系统,设置触发程序,全网抓取私密素材,还能精准打击。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妖孽。
但他不觉得恐惧,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兴奋。那是他在商场上遇到强劲对手、或者发现绝世珍宝时才会有的感觉。
这是他的种。
“不错。”
良久,傅九州吐出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你有这个本事,那就别浪费了。”
他站起身,大步绕回办公椅坐下,恢复了商业帝王的姿态:“林峰,给技术部发邮件。从今天起,集团信息安全顾问的位置,留给她。”
“啊?”
这次轮到谢软懵了,“顾问?有工资吗?”
“年薪一千万。外加年底分红。”
傅九州瞥了她一眼,“不过,你要负责修补好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今晚之前,把系统恢复正常,消除全集团播放视频的影响,否则扣工资。”
“成交!”
谢软眼睛一亮,立刻爬上老板椅,熟练地敲起了键盘,“看在钱的份上,本顾问这就给你干活!放心,我会发个公告,就说是‘反诈骗宣传视频’,绝不丢你的脸!”
看着那个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忙碌的小小身影,林峰彻底傻眼了。
这画风……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父女反目、鸡飞狗跳吗?怎么变成……父女联手搞事业了?
而且,先生看起来……好像还挺享受?
……
半小时后,集团系统恢复正常。
虽然官方解释是“反诈演习”,但那段视频已经通过员工的私下传播,像病毒一样传遍了全网。白芊芊彻底身败名裂,甚至因为涉嫌诈骗被警方连夜传唤。
处理完公事,傅九州去洗澡换衣服了(刚才在楼下出了一身冷汗)。
书房里只剩下谢软和林峰。
谢软从老板椅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神色复杂的林峰。
“林叔叔,刚才表现不错嘛。”
谢软笑眯眯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裤腿,“没有在关键时刻出卖我。”
林峰苦笑一声,蹲下身:“小小姐,您刚才那手黑客技术……真的是您自己学的?”
他虽然刚才配合演戏,但心里一直有个巨大的疑问:一个三岁孩子,怎么可能懂这些?
谢软歪了歪头,眼神变得高深莫测,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和睿智: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帮你们老板省了五个亿,还帮他看清了绿茶的真面目。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吗?”
林峰一愣。
是啊。他劝了傅九州三年,没用。
谢软只用了两天,就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手段之狠辣、切入点之精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林峰。”
谢软突然收起了笑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小孩子,是在陪我过家家。但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
“傅九州虽然醒了,但他那个性格,太容易心软,也不够狠。”
谢软伸出小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傅家周围全是狼。傅明辉、顾家、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光靠他一个人,守不住。”
“所以,我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忠诚、能帮我处理脏活累活的刀。”
她直视着林峰的眼睛,一字一顿:
“林峰,你愿意做这把刀吗?不仅仅是傅九州的特助,更是我谢软的……合伙人。”
林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明明奶声奶气,明明穿着粉色的卫衣,但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华尔街叱咤风云的商业帝王的影子。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野心和霸气,让他这个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精英,都感到了一阵战栗。
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慢慢地单膝跪地,低下头,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誓:
“小小姐……不,谢总。属下林峰,愿为您效劳。”
这一跪,不再是哄孩子。
这是臣服。
是对强者的认可。
谢软满意地笑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很有眼光!以后跟着我,带你把傅氏集团做成全球第一!”
“起来吧,别跪着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我在体罚员工呢。”
林峰站起身,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但心里却燃起了一股久违的热血。
就在这时,洗完澡的傅九州推门进来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在干什么?搞什么秘密仪式?”
林峰立刻恢复了那副精英特助的模样,推了推眼镜:“没有,先生。小小姐说饿了,想吃夜宵。”
“夜宵?”
傅九州皱眉,“这么晚了吃什么夜宵?容易积食。”
“我要吃烤鱼!”
谢软立刻抱住他的大腿撒娇,“为了庆祝咱们家省了五个亿,必须吃顿好的!爸爸你会烤鱼吗?我刚才看厨房有新鲜的深海鳕鱼!”
傅九州冷哼一声,本来想拒绝,但看了一眼谢软期待的眼神,又想到那五个亿确实是省下来了……
“林峰,去把便携烧烤架搬到露台上来。”
“是!”
看着那个嘴上说着“麻烦”身体却很诚实地往露台走的男人,谢软和林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这个家,好像终于有点像个“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