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黄源已经站在了西郊龙泉山麓的那条柏油路边。
他没有直接去庄园门口等候,而是选择在距离目标地点几百米外的一处高坡下车,徒步靠近。这是他从第一世血淋淋的教训中学到的——在进入任何未知环境前,必须先观察,评估风险。
山区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和一丝凉意,远比市区的浑浊让人心旷神怡。远处山峦起伏,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显得静谧而祥和。若非知晓那迫近的恐怖未来,这里堪称世外桃源。
他拿出望远镜,仔细打量着那座若隐若现的庄园。
围墙比照片上显得更高,也更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但砖石结构看起来确实厚实。主楼的轮廓在树影间显露,红瓦屋顶有些地方颜色深浅不一,似乎需要修补,但整体骨架坚挺。最让他满意的是周围的环境,视野开阔,最近的邻居也在至少一公里外,背靠的山林不算茂密,降低了被大规模变异生物从后方突袭的风险。那条蜿蜒而过、通往水库的土路,更是让他心中一定。
观察了将近半小时,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后,黄源才收起望远镜,朝着约定的庄园大门走去。
九点五十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突突地驶来,停在了庄园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旧夹克、皮肤黝黑、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打量了一下早已等候在此的黄源,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问道:“是黄先生吧?我是老陈,跟你通过电话的。”
“陈叔你好,是我。”黄源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老陈,判断对方只是个普通的本地农民,眼神里透着朴实和一丝急于完成交易的迫切。
“哎呀,这地方好久没人来了,路有点荒。”老陈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一边絮叨着,“我那个表叔啊,早年风光,后来全家都移民去啥澳洲了,这房子就丢给我偶尔看看,荒着也是荒着,能卖掉最好……”
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
院落内部的景象比照片上更具冲击力。院子极大,杂草丛生,有些地方已经齐腰高。主楼的外墙涂料有些剥落,窗户积满了灰尘。但黄源关注的不是这些表象,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围墙的根基,检查砖块的风化程度;看向主楼墙体的裂缝(很少,且都是表层);重点关注那个位于主楼侧面,带着厚重金属盖板的地下酒窖入口。
“进去看看?”老陈提议。
“好。”黄源求之不得。
主楼内部空间果然宽敞,虽然布满灰尘和蛛网,但结构完好,承重柱和墙体没有任何严重损坏的迹象。上下两层,房间众多,布局合理。更重要的是,所有的窗户都相对较小,并且是厚重的老式钢窗,这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防御优势。
接着,他们打开了那个地下酒窖。
一股混合着陈年酒香、泥土和轻微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顺着水泥台阶走下,空间豁然开朗。大约八十平米的空间,层高接近三米,四周是砖石垒砌的墙壁,顶部是钢筋混凝土预制板,异常坚固。墙壁和地面都做了简单的防水处理,虽然年代久远,但并无明显渗漏痕迹。通风口虽然被杂物半堵着,但结构完好。
“这地窖,当年我表叔花了大价钱弄的,冬暖夏凉,存酒最好不过了。”老陈介绍道。
黄源没有说话,他的心脏却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动。就是这里!这个地窖,稍加改造,就是完美的核心避难所、指挥中心和终极物资仓库!它的坚固程度,足以抵挡初期的变异生物冲击和恶劣天气。
他强压住激动,脸上不动声色,甚至微微皱起眉头,指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瑕疵,比如墙皮的剥落、院子里过高的杂草,以及主楼屋顶可能需要修补的地方。
“陈叔,地方是不错,就是这维护状态……你也看到了,荒废太久了,我要接手,后续投入可不是小数目。”黄源语气带着一丝为难。
老陈搓着手,脸上堆起笑容:“黄先生,价格好商量嘛。我表叔说了,急着出手,价格可以谈。你看……一百六十万怎么样?”
黄源摇了摇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心理底价:“一百二十万,全款,一次性付清。如果可以,我们今天就可以签意向协议,我支付定金,一周内办完所有手续付清全款。”
这个价格比他原本的预算要低,但他赌对方急售,并且看中他“全款”的支付能力。
老陈愣了一下,显然这个价格比他预期的要低不少。他走到一边,用方言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和远在国外的房主沟通。
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肉痛的表情:“黄先生,你这砍得也太狠了……我表叔说,最低一百四十万,真的不能再低了,这光是地和房子本身……”
黄源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一百四十万在这个位置和面积上,已经算是捡漏了。但他必须争取每一分钱,因为后续的投入才是无底洞。
“一百三十万。”黄源语气坚定,目光直视老陈,“这是我最后的出价。陈叔,你应该清楚,这种郊区的废弃房产,愿意全款接手的人不多。时间,也是成本。”
老陈张了张嘴,看着黄源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最终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就当交个朋友。一百三十万就一百三十万!不过定金要先付十万,而且手续要快!”
“成交!”黄源伸出手,与老陈用力一握。
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堡垒的基石,就此奠定!
……
下午回到市区,黄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贷款尾款到账。手机银行上那一长串数字,让他有了片刻的虚幻感。一百一十一万,加上之前网贷和信用卡套现的五十万左右,他手头可动用的资金达到了一百六十多万。
他立刻给老陈指定的账户转账了十万定金,并约好了第二天就去办理房产过户手续。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资金和地点两大难题初步解决,黄源没有丝毫停歇,立刻投入到下一个更为复杂和艰巨的任务中——堡垒改造与物资采购。
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施工队的问题。大规模加固围墙、改造地窖、安装太阳能系统……这需要专业的施工队伍。但如何解释他的需求,而不引起怀疑,是个难题。
他再次利用了“电影拍摄”的借口。他在网上联系了几家本地的建筑公司和装修队,声称自己是一个独立电影剧组的制片,为了拍摄一部末世题材的低成本电影,需要在郊区这个庄园搭建一个“幸存者堡垒”作为主要场景。
“我们需要看起来非常坚固、能够抵御‘怪物’攻击的样子。”黄源在电话里对一家看起来信誉不错的工程公司经理说道,“所以围墙需要内部加装钢板或者进行钢筋混凝土加厚,顶部要能走人,并预留射击孔。地下酒窖要改造为安全屋,加强防水、通风和隔音。还需要在屋顶和院子空地上安装大量的太阳能板,满足‘剧组’生活用电……”
他将自己的大部分真实需求,都包装成了“电影布景”和“剧组后勤”需要。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随口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导演和电影名字。
对方虽然觉得这个“剧组”的要求有点奇特,但看在钱(黄源表示预算充足,要求尽快完工)的份上,并没有过多质疑。毕竟,有钱人的怪癖和独立电影人的奇思妙想,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经过一番沟通和比价,黄源选定了一家报价相对合理、承诺能尽快组织人手开工的工程公司,并支付了前期材料款,要求他们第二天就派人去庄园进行实地测量和初步施工。
搞定了施工队,黄源开始着手采购第一批核心物资。
他租用了一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相对偏僻的小型仓库,作为物资的中转和临时储存点。他不敢把大量物资直接运往还在改造中的庄园,那样太引人注目。
接着,他化身最精明的采购员,同时也是最疯狂的囤积者。
他通过网络批发平台、联系本地供应商等多种渠道,开始下单:
食品类:直接联系了一家大型应急食品供应商,订购了五吨真空包装大米、一吨压缩饼干、以及足以装满半个货车的各类肉类、水果罐头。要求分批送货至仓库。
水与过滤:订购了二十个一吨容量的食品级塑料储水罐,以及数套不同原理的商用净水设备(包括反渗透净水机)和大量的备用滤芯。这是他生存线的基础,毫不吝啬。
能源类:找到本地的太阳能设备经销商,订购了首批足够搭建5千瓦发电系统的太阳能板、配套的储能电池组(磷酸铁锂,10度电容量)、控制器和逆变器。同时,订购了两台大功率柴油发电机和首批一吨柴油(存放在指定的安全油桶中)。
工具与材料:采购了角磨机、电焊机、电钻等全套电动工具,以及大量的铁丝网、钢板、钢筋、水泥、沙石等建筑材料,直接要求送往庄园工地。
药品:这是他最小心的一部分。他分散到多家药店,分批购买了大量的抗生素、止痛药、外伤处理用品,并尽可能选择不需要处方的型号。他知道这远远不够,后续还需要更专业的渠道。
一下午的时间,他在城市的不同角落穿梭,手机打到发烫,银行卡里的数字如同雪崩般消减。那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并没有带来丝毫快感,只有一种沉重的压力。每一分钱,都必须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存资本。
傍晚,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走进了那家健身房。
身体的酸痛感比昨天更甚,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停下。末世不会因为他肌肉酸痛而推迟降临。
他咬着牙,再次重复着那些基础但痛苦的力量训练。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器械上,肌肉纤维仿佛在发出哀鸣。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坚定,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庄园的蓝图和那份长长的物资清单。
这些,就是他对抗命运的全部筹码。
训练结束,他几乎是被意志力强行拖回了出租屋。连澡都懒得洗,他瘫倒在床上,打开手机,查看邮件和信息。
工程公司发来了初步的施工方案和进度表。
几家供应商确认了订单,并告知了预计送货时间。
老陈发来信息,说明天上午九点房产交易中心见。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推进。
他点开一个新闻APP,扫了一眼头条。关于核废水排放的争议依然在国际版块占据一席之地,但热度似乎被某明星的绯闻压了下去。评论区里,支持和反对的网民吵成一团,充斥着各种情绪化的言论和真假难辨的“科普”。
黄源面无表情地关掉了APP。
争论吧,喧嚣吧。你们所争论的,是我即将面对的日常。你们所忽视的,是我必须严防死守的生死线。
他起身,走到窗边。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但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璀璨之下,无形的恐慌和混乱正在悄然滋生。而他,正在这片无声的硝烟中,为自己打造最后的防线。
他拿起笔,在《生存计划:倒计时30日》的文档上,划掉了“资金筹备”和“堡垒选址”,在后面郑重地打上了勾。
然后,在新的条目下写下:
“堡垒改造:进行中(工期:25天,极限压缩)”
“核心物资采购:进行中(优先级:水、能源、食品、药品、工具)”
“体能训练:持续(目标:末世前达到基础作战体能)”
倒计时,还在继续。
他的战争,已经打响。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末日前最后的宁静幻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