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笼的,是一名穿着仆役服饰、满脸褶子的老者。他看到众人,毫不惊讶,堆起笑容:“各位客人久候,请随老朽上车吧。”
“上……上车?”地中海男人看着对方的长衫布鞋,强烈的时空错乱感让他脱口而出,“上什么车?”
“定钱前几日已托人送上,诸位莫非忘了?今日是约定好入府的日子。”老仆笑容不变。
“定钱?入府?”地中海更加糊涂。
刀疤脸已上前一步,眼中虽有疑色,还是客气地拱了拱手:“定钱已收到,有劳老丈带路。”
“啥钱啥府的?我说,恁到底是要干啥?”大妈又开始嘀咕,被刀疤脸狠狠一瞪,又被身后的人拉了拉衣袖,才悻悻住嘴。
其他人交换着眼色,都默契地没有多问。这提灯笼的老仆,装扮绝非现代。而他们……
突然,有人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去,顿时惊呼出声。不知何时,他们所有人都换上了一身粗布长衫或短褂!这变化悄无声息,回想起来,似乎正是在那白纸灯笼出现之后。
难道,这灯笼引领他们,踏入了另一个时代?
来不及细想,车辙声响起。雾气中,两辆马车在车夫牵引下驶来,显然是接他们“入府”。
“各位客人,快上车吧,莫让主家久等,俺们下人担待不起。”老仆再次催促。
又是深夜接人,又是催得如此之急?齐陌眉头紧锁,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金链大汉却不动声色地上前:“老人家,您刚提到主家,不知是哪一处府上?寻我等又有何贵干?”
老仆面露诧异:“约定好的事,怎会不知?”
“呃……我们也是经人介绍,混口饭吃。”
“原来如此,也罢。”老仆打量了众人,也许是看众人装扮各异,像是寻常出卖劳力之人,脸色稍缓,提起灯笼,“看清了么?”
众人凝目望去,灯笼上,一个浓黑的“白”字赫然在目。
白府?
“看清了。”刀疤脸连忙低头。
老仆脸上露出一丝傲然:“至于做什么,入了府,自有人分派。”
“晓得,晓得。”金链大汉连连点头。
老仆这才略显满意:“那,上车吧。”
两辆马车,九个人。金链大汉和刀疤脸自然跟着老仆上了头一辆。地中海和大妈也赶紧挤了上去。剩下齐陌、眼镜青年和两个女孩,只能上了后面那辆。
金链大汉在上车前,终于走过来,压低声音对留下的人提醒了一句:“不懂的就别乱说话,先摸清情况,让我们来应对。”
几人点头,随即登车。
车厢内一片沉闷。行了一段,齐陌挑起窗帘一角。远处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浮现。
马车驶出荒凉阴冷的树林,进入一座仿佛明清时期的街镇。
沿途灯火渐密,人声、马蹄声、笑语声传入耳中。街道两旁,酒楼客栈茶肆灯笼高挂,而在灯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依稀可见许多蜷缩卧倒的褴褛身影,面容枯槁,如同暗处滋生的鬼影。
又行约一刻钟,前方灯火稀疏,道路却开阔起来。马蹄渐缓,外面传来声音:“到了。”
齐陌掀帘望去,眼前是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宽敞场地。尽头,一座深宅大院巍然矗立,漆黑的门墙,暗红的大门。门梁上,悬挂着两盏巨大的白纸灯笼,上面各有一个刺目的——奠字!
这家姓白的大户,正在办丧事!
齐陌心中一惊。马车却未停,绕过正门沿围墙而行,几十米后,在一处小巷停下。
清冷夜风中,旁边高墙上虚掩着一扇黑色小门。门从内打开,一名提灯护院静立等候。
从小门而入,可见他们这些“客人”身份低微。
“都随我来。”老仆低语,接过护院的灯笼,引众人入内。刚踏进院子,所有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院子不小,四合制式。北面正屋前,挂满了惨白的幔布与招魂幡,屋门两侧吊着白纸灯笼,周围挂满、地上洒满了圆形纸钱——俨然布置成了一处灵堂!
可这偌大的灵堂,空无一人!只有纸钱和白幡在穿堂风中孤寂飘摇,发出簌簌声响。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明知任务凶险,但一上来就是这般鬼气森森的场面,依旧让人心底发寒。
老仆似未察觉众人异样,引他们穿过院子,来到南面一处类似前厅的屋子。“请诸位稍候。”他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厅内幽暗,窗外风声呜咽。老仆一走,死寂瞬间笼罩,连月光投下的人影都仿佛变成了幢幢鬼影。
一时间,无人敢出声,生怕惊扰了暗处的什么。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走廊再次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吱呀——”木门被推开。
一只戴着银镯子的手率先探入。这次进来三人,除了老仆,还有一男一女。女的是个面容刻板的老妈子,男的则穿着体面,但面相阴鸷,吊梢眼,薄嘴唇,看人时带着一股审视的冷意。
老仆慢悠悠开口:“这位是张妈,这位是赵管家。府中事务,皆由二位打理。之后一切,听他们安排。”
面相阴鸷的赵管家,冰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半晌,才缓缓开口:“时辰已晚,老夫人歇下了。张妈,先带他们去安顿。明日老夫人醒了,再做安排。”
张妈低眉顺眼应了声,毫不拖沓,对众人道:“都随我来。”说罢推开前门。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走了近十分钟,来到一处僻静别院。张妈指向对面一排厢房:“就这儿了。厢房两人一间,一应物品都已备齐。”
刀疤脸推开一间查看,左右各设一张木床,素色帐幔,中间简单桌椅,虽简陋,倒也干净。
见众人还愣着,张妈似有不耐:“各位客人,明日还有差使,早些歇着吧。”她转身欲走,忽又回头,压低声音:“老夫人喜静,夜里关好门窗,莫要随意走动。”
刀疤脸连忙应下。张妈这才点头,扭身离去。
几人松了口气。厢房桌上果然摆着食盒,里面几碟小菜,一壶酒水,似是提前备好。
一路颠簸,早就饿了。大妈抢过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刚咬一口就停住:“咋是凉的?”
“是吗?”刀疤脸夹了筷菜,眉头拧起,“真是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