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王毅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来,孙垒、徐茂、张老三、李诚、赵庆、李向东几人候在一颗老榕树下,有说有笑正在讨论着什么。
众人见王毅过来,徐茂上前一步拱手:“大哥,按你的吩咐,除了咱们几个兄弟之外,还把码头里说话管用的几个老把式都叫来了。”
王毅点头,目光扫过人群,见周围还有不少苦力、渔民也凑了过来,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张老三也起身给王毅介绍着,过来商议事情的,除了徐茂这些过命兄弟,还有老渔民周老汉和苦力刘三。
“大家都找地方坐。”
王毅招呼众人坐下,开门见山说道:“黑鱼头死了,渔伢帮也没了,但是码头不能乱,大家还有靠着码头讨生活。但是人无信不立,事无规不成,今后在码头上是什么章程,今天咱们就论一论。”
刘三先开了口:“既然王头领有话在先,说是要立规矩,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刘大哥有话直说。”
“之前渔伢帮管着码头的时候,各种税费、抽利加在一起,要占我们工钱的六成不止。现在看这样子,今后是王头领管着码头了,不知道我们要被抽走多少?”
这话一出,不少人跟着点头,黑鱼头的高额抽成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这才是众人敢跟着王毅拼命的根本。
王毅从地上捡起一块木炭,在旁边的石板上划得清楚:“从今以后:渔民出海,不论大小船,满载回港抽一成;苦力扛活,按担算,五十文以下不抽,五十文以上抽五个大钱。”他顿了顿,指着重划的线条,“我会将这些内容制成牌匾,明码标价就放在码头上,如何!”
人群里发出一阵骚动,周老汉猛地坐直了身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如此,我们这些穷人身上的担子就少了大半!”
王毅接着道:“我王毅之所以带头反抗渔伢帮,就是为了咱们这些穷兄弟。而且抽的钱,今后只做三件事:一是有人敢来码头抢东西、收保护费,我带人替大伙挡着,这银钱要拉队伍;二是谁家出事急需用钱,凭着码头的牌子能借,这银钱是本钱;三是给弟兄们买刀买棍,总不能赤手空拳卖命,这银钱是兵备。”
这话落地,周老汉说道:“王头领要是真能说到做到,我周老汉第一个服你。”
刘三爷重重点头,围观的众人也热闹起来,看向王毅的眼神都多出了几分认同和信服。
王毅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李诚:“账本的事交给你,每一笔进项出项都记清楚。”
李诚拱手应下:“大哥放心,一笔一画都错不了。”
王毅见众人都没有意见,便散了议事和围观的人,只是叫住徐茂:“你去挑五十个青壮,要手脚干净、身家清白的,渔民、苦力都行,但有偷摸拐骗底子的,一概不要。”
王毅手里虽然有了几万两银钱,但是贸然拉起一支人数太多的队伍,还是太显眼,县衙和登州府那边都不会答应的,还是先拉起一支几十人的队伍稳妥些。
徐茂有些犯难:“大哥,要论力气,码头有的是壮汉,但不少人野惯了,怕是难管。”
“难管才要练。”
王毅眼神锐利:“两天内将五十人挑选出来,然后就开始训练,每天清晨带到东滩,先练队列。”
随即王毅又补充了一句:“这些人全部脱产,我给他们发钱养家!”
两天后的清晨,东滩上就响起了尖锐的哨声。五十个青壮揉着眼睛赶来,个个穿着打补丁的衣裳,队伍也站得歪歪扭扭。
王毅拿着根竹竿巡视一番,徐茂、孙垒、赵庆、李向东、张老三跟在王毅身后,不自觉的也感到一丝自豪,几人的腰杆都挺得更直了一些。
随即王毅指着最前排一个缩着脖子的后生:“站直了!胸口挺起来!”
那后生是个渔民,他撇撇嘴刚要反驳,就被王毅的眼神逼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挺直了腰。
王毅把竹竿横过去,挨个敲着他们的肩膀:“别以为这是瞎折腾!队列不齐,上了战场就是任人砍的靶子;号令不听,亲兄弟都得死在你手里!”
“咱们不是渔伢帮那样的乌合之众,咱们是码头帮,是为了码头穷兄弟出头的队伍,必须要有个不一样的精神面貌,就算是打架,也要结队列阵,不能单打独斗像个街头混混一样!”
随即王毅喊着“向左转”“向右转”的口令,一边亲自示范。当队伍开始练习的时候,总有人转错方向,引得哄笑,王毅不恼,只是让转错的人单独练,甚至在每人的右臂上系上布条,直到太阳升起,那五十多个青壮才算能走成一条直线。
自此以后,王毅规定每天上午练体能,让徐茂带着众人绕着码头跑几里,终点就在码头牌坊下。一个渔夫出身的青壮跑在最后,气喘吁吁地想停下,王毅从后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接着跑!现在多流点汗,下次打架就少流血!”
中午休息的时候,李诚会带着人过来送饭,虽然只是糙米饭和咸鱼,但是胜在量大管饱,五十个青壮也都吃得狼吞虎咽。
每天下午则是练号令,王毅让人做了面简易的红旗,又削了几支竹哨。
“哨声一响,不管在做什么,立刻集合;红旗举起来,守住码头入口;红旗挥三下,往南撤。”
他亲自吹着哨,挥舞着红旗,青壮们跟着跑东跑西,直到个个脸上都挂着汗珠,动作却越来越整齐。
如此连着练了十多天,这五十名青壮的变化渐渐显出来了。原本吊儿郎当的青壮们站在一起,竟有了几分气势,身上的衣裳虽旧,却都洗得干净,眼神也亮堂了不少。
这天傍晚,王毅正在城中总坛(渔伢帮总坛院子,现在是码头帮总坛)看李诚整理的账目,外面传来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几辆骡车停在总坛门口,下来十几个身着青布长衫、腰束革带的汉子,为首者衣着讲究,手里把玩着翡翠扳指,身后两人扛着“蓬莱工坊行会”的黑底金字木牌。
他看到总坛门口守卫的青壮脚步一顿,三角眼扫过门口上的“码头帮”三个字,冷笑一声:“黑鱼头刚倒就另立门户,后生仔倒是会捡便宜,只是这码头的规矩,轮得到你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