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
3楼电梯门缓缓开,锃亮的黑色皮鞋踏上光滑的地板,陈灼手拿保温杯,稳步走出电梯,走廊尽头转弯时,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沿路的单向玻璃窗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叩叩——
“请进。”
陈灼推门,偌大的办公室阳光明媚,写着“教务处主任”的办公桌后探出一个身影,看见陈灼,马上向他招手。
“哟,今天大忙人驾到。”章询手里的茶杯飘出雾蒙蒙的热气,他吹了吹,满室参味飘散。
陈灼姿态放松,走到桌前把礼盒放下,“章叔,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章询也不和他客气,扒低礼品袋看了看,“好东西啊。”
陈灼不用招呼,拿了张椅子自己坐下,“不是好东西怎么敢拿给您啊。”
“听说你跑到文院代课?你一个学计算机的,凑这个热闹干什么?”章询冲了个茶杯,往里面倒满参茶,推到对面,“别想胡诌个理由糊弄我,我还不了解你?”
陈灼的手碰上茶杯,刚刚好的温度,“我说追女孩您信吗?”
章询瞥他一眼,摆摆手,见他坐在原地笑而不语,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真是追女孩?那你爸妈可要高兴坏了,他们多担心你这臭脾气没人要,孤零零一辈子啊。”
章询八卦起来,“文院的哪个小姑娘啊,我认识吗?给照片我看看。”
“不方便,”陈灼淡定地抿一口茶,“您别问了。人家还不搭理我呢,等我追到了再和您说。”
章询哈哈大笑,“臭小子你也有今天,活该有人治你。”
叮铃铃,章询还没说完的打趣被座机的铃声中断,他点开外放。
电话那边是教务处新来的行政,“章老师,有个学生过来反映课程成绩不实,要求如实修改成绩。”
“哪个院的?”章询打开电脑,登录教务处系统,“成绩都上传了,原则上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更改的,会不会是挂科了的学生,想用这种方法捞偏门?”
电话那边沉吟,断断续续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原本斜靠在椅子上的陈灼倏地坐直,突兀地出声询问,“叫什么名字?”
老旧的电话有滋滋的电流声,那边的人静了一瞬,半晌行政才回:“文学院的,叫钟灵毓。”
章询还想多问两句了解情况,陈灼却抢先帮他做了决定,“3楼512,叫她过来吧。”
对面应了一声好,电话挂断。
章询莫名其妙,“你这小子,轮到你替我说话了吗?”
陈灼不紧不慢地斟了杯茶,动作专业,小巧的茶杯经他手一拿,多了几分街市古玩的味道。
把茶递过去,他才说:“章叔,您当帮我个忙。”
章询咂摸出些不同寻常,灵光一闪道:“这姑娘就是你要追的人?”他啧啧两声,拿着茶杯像拿着爆米花,“那我等下可得好好看看。”
陈灼目光早已看向窗外,“您别吓着她。”
话音刚落,陈灼就见钟灵毓的身影出现在单向玻璃外,敲门声还没响起,陈灼一声“请进”就落入钟灵毓的耳朵。
门外,钟灵毓的手顿在半空,听见门内有道年轻的男声,隔着门听也掩饰不住的熟悉。
学校官网上的章询不是个年过半百、半头白发的中老年人吗?
出于礼貌,她还是敲了敲门,而后才轻推开门。
“钟同学,中午好。”
陈灼的位置原本是背对着门口,此时他挪动椅子微微转身,衬衣紧密包裹的左手拿着茶杯,小幅度地在手里晃动。参茶在杯里摇摇晃晃,水纹荡到杯口,却没有溢出一滴。
钟灵毓进门的脚本停住,身体微微后撤,嗯,门牌上确实是“教务处3-512”。
坐在台式电脑后面的章询被无视了个彻底,他手放到唇边,刻意轻咳两声,“同学进来吧,我是教务处的章询,刚刚行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章老师好,我是文院一班的,”钟灵毓轻带上门,开门见山道:“我想修改近代散文研究这门选修课的作业成绩,有两位同学在小组作业里恶意给我打零分。”
章询不动声色地看了陈灼一眼,后者的目光紧黏在钟灵毓身上,一点注意力也没分给他。
“嗯,文院的,钟lingyu,”章询又问,“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钟灵毓秀。”陈灼放下茶杯,适时出声,眼神好像在说“帮你讲了,不用谢”。
章询看小情侣互动第一线,笑呵呵调侃两句,“好名字好名字。”
钟灵毓原本平和的神色沉了下去,惊讶过后她马上意识到,陈灼和章询很熟,自己能站在这里说清事情的原委,全是因为陈灼。
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自己改分成功的概率大大提升。
但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塌了一块,全身僵硬得连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都挤不出来,用力捏住刚刚打印好的资料,指节泛白。
重逢之后她所有的窘迫好像都被他看在眼里,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这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钟灵毓想,根本不需要担心,她们曾是男女朋友的事情泄露出去。怎么会有人相信,她自己都不信。
她敛了目光,故意无视他的存在,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出来。
根据学号,章询在教务系统里查到她的信息,清一色90+的高分,中间一个63特别显眼,平均绩点一下拉低了。
说话清晰有条理,整理的资料完整有逻辑,章询一个学理工科的看她打印出来的PPT都看得津津有味。
多优秀的小姑娘,看不上陈灼也是理所应当。
章询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看他那副求关注的可怜样,没出息。
章询在桌下不客气地踢他一脚,语气别提有多嫌弃了,“出去,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我现在是文院的老师,我当然要为我的学生争取权益。”
“有你什么事啊,碍手碍脚的,出去。”
陈灼不情不愿地起身,钟灵毓立马转身后撤两步,迫不及待在两人中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
陈灼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钟灵毓一直低头,一点眼神交流都不愿意有。
陈灼无奈出门。
现在他变成了单向玻璃外的人,一喜一怒都受里面人的牵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