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寂静,连呼吸声都忍不住想放轻的紧张感蔓延。
郑睿被这样一连落面子,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了。
“夫君,您这样说,是否有失偏颇?”
“虽说绫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我也是从小将她呵护着长大的,如今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就要把我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抹杀?”
郑睿书读得多,甩锅能力一流。
女人言辞恳切,说到最后还有些哽咽,一度温润隐忍的人突然红了眼眶,倒是让人于心不忍了。
苏淮虽然生气,但看到她这样委屈,也说不出什么了。
周见月刚想说点什么,余光中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已经柔柔站起。
苏绫卿款步走来,低着头十分谨小慎微,紧张到双手交叠。
她站定后忽然跪下去,朝着苏淮和郑睿方向一拜,“父亲,母亲……刚才都是绫卿不好,本想着父亲一路奔波该早些休息,也想着母亲管理府邸不易,这才斗胆出头让位的……”
苏绫卿纤薄的肩膀微微颤抖,“要是父亲和母亲因为绫卿这样吵下去,绫卿真是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说完,小猫似的哭声隐隐传出,苏淮看着她,第一次露出些许怜悯的神情。
苏遥遥见状,赶紧站起来指着她,“爹!您别信她说的!昨天她还……”
“住口!”苏淮忽然大声呵斥,打断苏遥遥的话。
“成何体统!你说的‘她’是谁?!这是你姐姐!一点长幼尊卑的顺序都没有,素日就是我和你母亲太过于纵容!才让你变成这副样子!”
周见月将手轻轻搭在男人肩上,“大人,别生气,这位妹妹还小不懂事,小心伤身。”
苏淮哼了一声:“小什么小?不过才比绫卿小三个月罢了,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合规矩了!”
苏绫卿依旧垂着头,但她能感受到周见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是错觉,周见月就是在帮自己。
苏遥遥直接瘪嘴哭了出来,原本该是欢乐祥和的接风宴,硬是被弄成吊丧一样。
郑睿把矛头指向周见月,“你是个什么身份?尚书府的家事也敢随意掺和!”
苏淮一拍桌子站起身,“你这是什么话?!之前要不是见月,我早就死在江南了!以后谁敢对见月口出狂言就是和本尚书作对!”
说罢,男人马上一脸温柔,直接带周见月离开。
苏绫卿扬起小脸,恰好和周见月的回眸对视上,后者露出一个笑容。
郑睿发现周见月冲这头笑,以为是对自己挑衅,气得面皮止不住抖动。
苏绫卿摸摸肚子,演了半天好饿。
她起身往座位走去,郑睿一腔怒火没处泄,“站住!我让你起身了吗?”
声音满是冷凝和阴狠,苏遥遥下意识跟着噤了声。
其余人抬头盯着这一幕,或多或少带了看热闹的意味。
唯独苏绫卿一脸平静,好似就等着郑睿憋不住发火呢。
怒火攻心,才容易让脑子也跟着不清醒。
苏寥眉头皱了皱,指尖一动却没起身,大姨娘死死压住他的手,示意少年不可轻举妄动。
苏绫卿淡笑着直视郑睿盛怒的眼眸。
“母亲,好大的火气啊,小心伤身。”
少女声线清冷,不卑不亢,这般姿态看得女人瞳孔缩了缩。
“绫卿,有件事似乎一直都没跟你算,原本想着你父亲回来便不提了,看样子你并不领情,那还是顺道一同解决吧。”
郑睿抬起下巴看着苏绫清,就像看着死人般冷漠。
“你之前让人打了周婆子,后又对我和你的嫡妹不敬不慈。你从未做出这样的事,或许是被身边人挑唆利用了,今日就一起帮你除了去,免得夜长梦多。”
她准备叫人把惊蛰和蒹葭带来,这苏绫卿倒是比以前聪明不少,知道侍女跟着她不安全,干脆出门也不带着了。
暂时动不了她,她身边人还不能动了?
“慢着!”少女也昂起下颌看着郑睿。
“母亲,这么做,就真过分了吧?”
苏绫卿说完还故意扫了眼苏遥遥,果然后者被激怒不顾一切跳出来。
“你竟敢和母亲这么说话!凭什么质疑母亲的决定,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其余人看到苏遥遥宛如泼妇骂街的姿态,具是傻了眼。
这……这是谁啊?
这还是那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聪明活泼的二小姐吗?
骂完,苏遥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苏绫卿开口:“哎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吓人,看来变得也不止我,妹妹平日不是这般模样的呀!”
苏遥遥气得大吼:“你!你敢耍我!”
被她指着的苏绫卿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姐姐怎么耍你了?”
说完还歪了歪头,看起来更气人了,“还好父亲刚才回房间了,不然看到妹妹这样,应该会很生气。”
苏遥遥想再说点什么,郑睿拉住她的手,女人摇摇头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带有怒气的男声传了进来:
“为父已经听到了!”
是去而复返的苏淮!
振聋发聩的一声让所有人瞬间起身,苏阳和苏月也跟着站起,两个小人儿饿得头晕眼花,容姨娘心疼却也没法。
男人大步流星走近,周见月并没跟来,苏绫卿看到他马上装得更加柔弱。
“父……父亲?!”她看起来很慌张,马上低头小声说:“父亲!您别生气,都是绫卿不好,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妹妹或许也不是故意的……”
“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短短半天时间,苏淮对苏遥遥似乎失望透顶,连看一眼都觉得心累。
一回来就发现自己一向大度温柔的妻子耍性子,连带最宠爱的女儿也变得疯魔,一点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郑睿在意什么,苏淮看重什么,苏遥遥害怕什么,在当初的十八年中,苏绫卿早已铭记于心。
“遥遥,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为父平时都是如何教导你的?今晚去跪两个时辰祠堂好好反省,要是不改就继续跪!”
祠堂夜间漆黑恐怖,潮湿阴冷,苏遥遥最害怕那里。
她一脸惊恐地摇头,“父亲!遥遥知错了,但刚才一切都不是女儿自己想说的,是……”
郑睿思绪飞快准备帮苏遥遥,紧张时刻,一道略显稚嫩的少年音从门口赫然传入,打断苏遥遥的话。
“这府里可真热闹!沅儿回来得有些晚了,诸位莫怪。”
话落,一名稚气未脱但稳重得体的小少年映入眼帘,身着青衫配月白大氅,清风霁月又贵气无比。
他抬眸,视线直挺挺落在苏绫卿面上。
